猜也知道是谁来了,能惹得咱珠玑大小姐如此不悦的除骆明筝外还有何人?这几月来,只要骆明筝一出现,珠玑即使不能毒言攻之,也定要给他摆臭脸。
我倒是平和了许多,这委实不能怪他,他不过是爱上方妙薇,没错。我笑着道:“要不就来帮忙,要不就站远一点围观。”
骆明筝也笑,走过来弯身拿起布条同我俩一起干活。
“找我有事?”
“……没有。”
“珠玑,你去看看宝月,不就借个针线,怎那么半天。”
她听出我是想支开她,神色不满地嘟嘴咕哝:“宝月一向动作慢,小姐又不是不知道。”
“快去快去。”我赶她。
她郁闷地看看我,凑到骆明筝的脸前道:“你敢跟小姐说些胡话,看我饶不饶你!”
珠玑走远,我道:“说吧,什么事。”
“我想请你帮个忙。”
“嗯?我?帮忙?”
“是。”
我摇头笑笑:“我有什么可帮你的?”
“妙薇她……越陷越深,我担心她本性一去不返,想带她走。”骆明筝看着我,很诚恳。
“什么意思?”
“只要在卓子絮身边,她就会一点一点地流失原来的自己,我很怕她有一天会……”
我当然懂他的意思,方妙薇本性不坏,如今为了卓子絮,我相信她会做出很多后果不堪的劣事。她现在太强势,强势到让人觉得她所做一切不是因为爱卓子絮而只是不服输,不甘承认自己的丈夫不爱自己这个事实。但转念想起他曾经助这方姑娘一臂之力,我忍不住讽道:“若王妃有一天本性全无,那跟你助纣为虐也脱不了干系。”
他尴尬咳嗽。
瞧他那熊样!我揉揉鼻子道:“你不怕带走她之后,她整日以泪洗面吗?”
“我相信离开卓子絮,她会想通的。”
“唉,女人要是这么容易想通就不是女人了。有一本书,我以前时常看,叫《圣经》,上面是这样说的:‘当女子在爱,她的心顺水而下,流徙三千里,声音隐退,光线也远遁,她以爱把万物隔绝,把岁月亦都隔绝,她在这寸草不生的幻境深爱一回,如果受伤害,她便憔悴’,如此,你也毅然选择让她憔悴么?”我有点恐吓的意思。
骆明筝愣住,僵着身子,站了很久,久到我晒完了所有的布条。他半步不动,我也不打算打扰他沉思,拎着空盆退场。
在我以为他放弃这个选择时,背后响起他颤抖的声音:“是,我宁愿她憔悴,也不要她将来愧于自己。她痛,我便陪她一起痛,无论怎样都好过现在。”
我旋身:“你确定?”
他重重闭眼,睁开时眼里全是坚定。他未语,只是点头。
“骆明筝,看来我以后还是得改回来,叫你大神了。”
“蒙蒙,你帮我。”
默了默,我问:“怎么帮?”
我一手拿碗一手拿勺,围着卓子絮转来转去:“王爷千岁,来,最后一口。啧,你乖一点啊。”
卓子絮只顾撑着额看军报,躲我伸过去的勺子。雷劈的,这个小王八蛋,看来这些日子对他太好,把他宠得无法无天。念着他打仗辛苦,面容清瘦,我特意炖了,不,是特意请骆明筝炖了这碗营养价值颇高的当归党参老母亲汤,好心好意地端来甚至放下这骄傲的小身段喂他,他居然不领情。
我越琢磨越憋屈,连勺带碗重重放回上桌,抱臂撇嘴道:“爱喝不喝。”
哼,我都生气了,总该轮他哄我了吧?我抖着身子等他开口,谁知他沉默得很,五指扣住碗,然后仰头,然后再漂亮地将碗放回去,然后……碗内的鸡汤一滴不剩。
电啊,雷啊,劈死这个人吧!
我气得直跺脚:“你嫌我烦了是吧?不想我喂想自己喝那你开口啊,谁还稀得喂了!哼!男人,就是图个新鲜,我明白了,彻底地明白了!”
卓子絮抬头,眉心轻轻锁着,但看着我的眼神还是情意绵绵:“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反手指着自己,再指向那碗汤:“明明是你怎么了!”
他笑:“我说的就是‘你怎么了’啊。”
“卓子絮!我掐死你!”我伸手过去掐他脖子,被他顺手一带,坐去他腿上。
拨拨我的刘海,他有些疲倦道:“还好有你。”
小心脏忽然绵了下来,他都那么累了,我却还纠结在这等小事上,哎哎,罪过罪过,无耻无耻。和他额抵额,我撒娇似地说:“对啊,你还有我,所以要顾惜自己的身子,陪着我一起到头发花白,牙齿掉光,嗯?”
“你又不嫁给我,我为何要陪你头发花白,牙齿掉光?”
“喔,你在跟我求婚啊?”我退开一些,故作惊讶。
“等天下大定,我就娶你。”
我仰起下巴:“哼,你说娶就娶啊,我还没说嫁不嫁呢。”
他眸色忽沉,照着我的下巴就是一记狠咬,这家伙最近喜欢咬人呐!咬完理所当然就是深吻,吻完之后,他抱着我,心里有事。
我一颗脑袋在他胸口揉来揉去:“你在想礼州的事。”
“嗯。”
我嘿嘿一笑,把耳朵贴去他心口:“卓小絮,你这里装着什么,我听一听就知道,所以你以后都不要骗我哦,就算你瞒得天衣无缝,我这灵巧的耳朵照样能听出破绽来。”
“好,不骗你。”
“那么,说吧,你打算如何解决礼州?”
“探子来报,礼州最近安静得很,但越是安静,就证明要攻下礼州越难。老六虽然平时没个正经,但治军一点不含糊,更何况,皇后党精英部队绝大部分都在礼州,攻克礼州,这仗会打得很艰辛。”
我捧着他的脸,和他对视:“你忧心的不是礼州戒备严防,不是难以取胜,而是不想和卓子梵刀剑相向,对不对?”
他嘴角挂起浅笑。
“如何攻打礼州你同几位将军都讨论好几日了,最后还是没有一个你满意的法子么?”他眼里的光芒闪闪烁烁,我两眼直直盯住他,问道:“你信我吗?”
“信。”
“你信我,就如同我信卓子梵。”见他面色难看,我赶快解释:“只是信任,单纯的信任,我喜欢的我爱的,当然是你。”哎哟,我的这把鸡皮疙瘩。“所以,礼州可不可以,不攻?”
“这怎么……”
“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是我真的相信即使礼州不拿下也不会怎么样。而且咱们的将士长期作战也该休整休整,你们虽然瞒得很紧,可我知道,邑陵一役损伤不小,军力较于之前弱了很多。太子军也忙于西北一带的战事,眼下要有援军也不大可能。”
“这些事情你别管。”
“不,你说你信我的。”我耍赖。不过我也只是说出卓子絮心里最想说的话而已。
“子絮,我给你……呀,蒙蒙在啊。”进来一人,我和卓子絮不约而同转头望去,方妙薇是也,身边伺候她的丫头还端着个托盘,上面是热气腾腾的一碗什么东西,可能也是汤,还挺芳香四溢。
她看着我坐在卓子絮腿上,还勾着他的项颈,嘴角的笑扯了扯。正牌来了,我这小情妇该收敛收敛。推开卓子絮,我站起来拉拉衣服,笑道:“王妃来啦,那舒蒙蒙禀退了。”
卓子絮拉我的手:“你不陪我了?”
“哎呀,咱俩有的是时间,急什么。”我尽量说得暧昧,冲他眨巴几下眼睛,又补充一句:“记得考虑考虑我刚刚说的那事,你不是想要娶我么?恰好可以考研你的诚意。”
方妙薇笑容僵得不像话,不如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