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出动,李渊决断晋阳宫
妖娆皇后,飘摇间隋亡唐兴
奇人必有奇相。
李渊就挺特别。史料称其“体具三乳”,长了三个乳房。617年冬,这个奇人杀入隋都长安,从形式上斩断了大隋龙脉——虽然隋炀帝此时还活着。奇怪的是,真正让李渊痛下决心、起兵反隋的,居然是两个不起眼的宫女。
隋炀帝属于“执著求死”。没人逼,没人抢,他还是自己造了堵墙,毅然往上撞。他的一生,是勇猛无畏的一生,是“大义凛然、优雅赴死”的一生。
隋炀帝告诉我们:要忙,要乱;忙到没时间寂寞,乱到没功夫郁闷。他密密麻麻的行程表来不及书写忧伤,只留下奔向绞刑架的优雅背影。
奔向绞架的途中,他甚至来不及恐惧。
严格来讲,他不算坏皇帝,起码不是个懒皇帝。论出巡、视察的密度,没几个皇帝能超过他。行程表永远满载,甚至超载,直到死在江都(今扬州)。
他那位号称“史上最妖娆女人”的萧皇后,不仅成了隋亡唐兴的见证人,也成了隋末诸军争来抢去的战利品。
1. 遂老婆心愿,灭表弟江山
“憨憨李”很有点儿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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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特的开国帝王——李渊
李渊是否“体具三乳”,属个人隐私,看不见又不能摸,史官可以胡说,如属造假,目的自然是为了说明他先天即有“哺育天下子民”的气势;以今天的眼光看,乳房越多越畸形,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但有一点是真的。在“人物关系谱”上,李渊的确独一无二。
1.他是周武帝(北周第三任皇帝)的外甥女婿;
2.他是隋文帝杨坚的亲外甥;
3.他是隋炀帝杨广的表哥;
4.他妹妹的女儿王氏,是隋炀帝的小老婆,因此他又成了隋炀帝的外戚之一。
以下两点扯得比较远,却也有趣:
1.李渊的孙媳妇之一是武则天,武的生母杨氏,是隋文帝同族兄弟之子、汉王杨雄的侄女,换句话说,武则天是隋文帝的远房侄孙女;
2.李渊的玄孙媳妇杨贵妃,和武则天她妈杨氏的远祖,都是东汉太尉杨震,算是同族同宗;因此,杨贵妃和隋文帝也能扯上边。(杨贵妃的家谱是历史学家陈寅恪考证的,并非老高胡言乱语。)
——闹了半天,北周到隋唐的江山更迭,就是李渊亲戚之间的事儿:
李渊舅舅(准确讲是老婆窦氏的舅舅)的江山,被李渊的姨夫隋文帝抢了;李渊把江山从表弟隋炀帝手中夺了过来;李渊姨夫隋文帝的远房侄孙女武则天,又替隋炀帝“复仇”,革唐建周;武周覆灭之后,杨氏阴魂不散,又冒出个支脉后裔杨贵妃,祸乱大唐……
皇族纠葛,缠缠绵绵,斩不断、理还乱,谁人说得清?
主要人物关系谱
听老高从头说起。
7世纪初的中原,群熊并起,纷争不断。
——慢着,群熊?没错,就是“群熊”,不是“群雄”。那时候“熊”多“雄”少,咱们的主角李渊,就是那种叫“雄”的珍稀动物之一。
李渊此人,聪明是他,糊涂也是他;有时真糊涂,有时装糊涂,大智若愚。总的来说,心眼不坏,有点小可爱,老高送他外号“憨憨李”。
俗话说得好,失败并不可怕,关键看是不是成功他妈;糊涂也不可怕,关键看是真还是假。
传说中的“假糊涂”,就是:你连美人计都没使,俺咋好意思屈服呢?对敌斗争的底线,是对方不使美人计,坚决不算完。
“憨憨李”就这么一位。
还是从李渊的爱情故事说起吧。
一夫多妻,是封建社会的传统之一。这给大唐好色男提供了“制度性借口”:不是我不忠,国家就这么定的,咱得响应国家号召吧?
这并不等于,大唐男人就薄情寡义。比如李渊,虽然妻妾成群,对大老婆窦氏,却情深意重。
窦氏可不是寻常人物。李渊后来当了皇帝,老婆就多了去了,窦氏是他称帝之前的老婆、正房;当时还有个妾,姓万。
窦氏生有四子一女,大儿子李建成,二儿子李世民,三儿子李玄霸,四儿子李元吉,女儿平阳公主。这五个人,都大名鼎鼎。李世民就甭说了,建成、元吉后来虽然被杀,毕竟青史留名。
李玄霸是谁呢?
想必您也猜出来了——就是通俗小说中赫赫有名的“头条好汉”李元霸,挥舞两把大锤,勇冠三军,所向披靡;有次空中响雷,元霸最怕打雷,惊惧中,将大锤扔到空中,大锤落下,砸中元霸,当场殒命。
小说精彩,却非事实。事实是,李玄霸自幼聪慧,却不长命,614年得病死了,年仅16岁。那时李渊还没起兵呢。
李渊起兵之前,还有个小儿子,妾万氏所生,名叫智云。起兵时,智云14岁,在迁徙途中走散(也有种说法,认为是嫡子建成不喜欢智云,故意将其抛弃),被官兵抓住,死于长安。
无论智云还是玄霸,和通俗小说中的“头条好汉”,都差得远。
窦氏的女儿平阳公主,也是女中豪杰。李渊起兵后,平阳公主(那时候还没封公主,正史未留其名)让老公柴绍投奔父亲,助其一臂之力;考虑到两口子一块走目标太大,便留下来,掩人耳目。其后,平阳公主也集结兵马,立下战功。
您瞧,窦氏算个人物吧?四子一女,除玄霸早夭,别的都功成名就。
窦氏没进过一天皇宫,李渊起兵前就去世了,依然追封皇后;李渊在位九年,虽然花花肠子不断,却没动过立新皇后的念头。
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窦氏打小就有个心愿:灭隋,替舅舅报仇!
隋之前的朝代,叫北周,后来隋文帝杨坚篡位,夺了“有为青年”周武帝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周武帝朝的襄阳长公主,是窦氏的亲妈。
什么叫长公主呢?皇帝的女儿,叫公主。皇帝的姐妹,是上一代皇帝的女儿,现在自己的兄弟做了皇帝,便不再叫“公主”,而是叫“长公主”,加个“长”,表示尊重,也好与当朝公主有所区别。
周武帝只活了36岁,却很有作为,灭了北齐,基本统一北方。
周武帝是襄阳长公主的弟弟,也就是窦氏的舅舅。武帝死后,他儿子——也是窦氏的表哥——宇文赟继承帝位,此即荒淫无道、不学无术的亡国之君周宣帝。杨坚(隋文帝)最终取而代之的末代小皇帝周静帝,则是窦氏的侄子。
杨坚废周篡位时,窦氏还是个小姑娘,闻听消息,咬牙切齿,愤怒不已:“可恨!如果我是男子,非把舅舅的江山夺回来不可!”
窦氏的父亲,名叫窦毅(在北周官居“上柱国”,从一品大员),一听这话,吓出一身庐山瀑布汗,忙捂住丫头的嘴,瞅瞅四下无人,心才落进了肚子,却暗自称奇:“这小丫头片子,有点胆气!”
女儿有胆气,窦毅更加怜爱。可年纪大了,总不能藏着掖着当老闺女啊,该嫁就嫁呗。
嫁谁?这么聪慧有胆魄的女儿,可不能嫁个平庸的种。老两口一琢磨,得,策划一下吧。
比武招亲?不妥。招来个有勇无谋的,不成;抛绣球?也不行,万一刮点东南西北龙卷风,出轨了咋办?想来想去,有招了。
两口子弄个门屏,上面画了两只孔雀。窦家女儿不是有名吗,出身又好,且隋文帝登基属“和平演变”,没搞株连、屠杀,北周官员大多还在朝廷为官,窦家依然安逸,求婚的不少。好,求婚第一关:给你弓和箭,现场表演!能射中孔雀的眼,才有资格进入“面试”阶段。
还别说,两只绿豆小眼,难倒了踏破门槛的王公子孙。门屏都快射烂了,还是没人过关。
主角总是最后登场。李渊慕名而来。
这小子有点本事,连发两箭,两箭各射中一只眼。老窦一看,嗯,小李子不错嘛。随后,“面试”通过,“政审”合格,门当户对,成亲!
娶了窦小姐,小李子的“政治面貌”就更复杂了。你想啊,窦小姐叫周武帝舅舅,那小李子不也得叫舅舅吗?
对“憨憨李”而言,周武帝这个舅舅,毕竟是随老婆叫的,万一离婚,可以不叫;隋文帝这个姨夫就不同了,到死都是姨夫。李渊的母亲独孤氏,和隋文帝的大老婆独孤皇后,是亲姐妹。
在“政治面貌”上,小李子既可以投向老婆窦氏这边,灭了隋,算是替老婆雪恨;也可以倒向老妈独孤氏这边,拥戴隋朝。前期小李子基本上是靠着隋朝当官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后来起兵,他也没拿“恢复北周”作旗号,而是选择拥立代王杨侑(隋炀帝之孙)作幌子,因为后者更符合“自己做皇帝”这一根本利益。
不管怎么说,灭了隋,还是遂了老婆窦氏的心愿。窦氏能嫁一个帮自己完成大志的老公,也算苍天眷顾。可惜,窦氏不长寿,在李渊起兵之前就去世了。否则,说不定还能帮李渊谋划一番,共图大业。
起兵后,李渊纵横捭阖、南征北战,最终灭掉隋朝江山。用一座江山,祭奠亡妻,这礼物能不重吗?
称帝之后,李渊对窦氏十分思念,追谥“太穆皇后”。虽然妃子无数,却再也没立过皇后。
历史上说到唐高祖李渊的皇后,便指窦氏——没踏进皇宫半步的太穆皇后。
更有趣的在于,李渊灭的,是表弟的江山。隋炀帝是他表弟。
你可以用无数种方式来解构历史,“家庭关系”也是其中之一,虽然它并不重要。当然,这种解构,和传统的“阶级”方式,很有些不同。或许,把它看做传统方式的一个小小分支、一朵小小浪花,更为合适。不管怎样,有一点确凿无疑:继承老婆遗志、夺表弟江山,李渊可能不是这么想的,但他是这么做的。
关于李渊灭隋的经过,从头慢慢说。
公元616年前后,隋炀帝下令:提拔表哥李渊——我们的“憨憨李”,为太原留守。留守是个官名,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市长兼军分区司令员。
“憨憨李”的老妈,复姓独孤。独孤老妈可不简单,她与隋文帝的老婆独孤皇后,是亲姐妹,皇后管她叫姐。
这姐俩还有个大姐,三姐妹的老爹,叫独孤信,北周豪门之一。姐妹中的老大,也是皇后,嫁给了北周的周明帝。
李渊称帝后,爹妈也追封为皇帝皇后。这样,独孤三姐妹,有两个是“在职皇后”,一个是“追封皇后”,实在了得。
如此,则隋文帝是“憨憨李”的姨夫;“憨憨李”和隋炀帝杨广,是表兄弟。李渊生于566年,杨广生于569年,李渊是哥。
怪不得古人喜欢隋唐一块儿写,一方面是因为隋朝短,另一方面,恐怕也因为这两朝属于“表兄弟朝”吧,毕竟血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哪。
这次“提拔”,表面看,就是一次正常的人事调动。个中玄机,却不简单。
隋炀帝当时很不信任李姓大臣,包括李渊。
当时社会上有种谶语——也就是迷信者认为将来会应验的“神秘预言”——“桃李子,有天下”,“杨氏将灭,李氏将兴”。隋炀帝比较迷信,看到姓李的,尤其有能力、有地位的,心里就不安,甚至痛下杀手。
官居正三品的大将军李浑,家族强大,一不小心成了“出头鸟”,遭隋炀帝屠杀。倘若光杀李浑,也就罢了,他不,斩草除根。李浑有个侄子,名叫李敏,也遭杀害。
李敏是谁?
隋炀帝有个姐姐,名叫杨丽华,封乐平公主。隋文帝大半生只有一个老婆独孤氏(临死前两年才又娶了两个妃子),孩子无嫡庶之分,两人自然也是亲姐弟。
姐姐临死前,嘱托隋炀帝:“我不怕死,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我女儿。我没有儿子,女儿(名叫宇文娥英)是唯一血脉。我死后,女儿无依无靠,拜托给你照顾,我的封地,就转封给她的丈夫李敏吧。”
——没错,李敏是隋炀帝外甥女的丈夫。
这倒没什么。外甥女婿算什么?为了政权,大义灭亲,隋炀帝连老爹都不在乎,何况李敏?
值得注意的,不是李敏的叔叔李浑,也不是丈母娘杨丽华,而是他的亲爹——李崇。
李崇又是谁?
——汉子,有情有义真男人。老高只能这么评价。
隋炀帝老爹隋文帝掌权期间,和北边的突厥战事不断。583年阴历六月,突厥兵猛攻幽州,当时幽州总管(相当于军区总司令)不是别人,正是李敏的老爹李崇。
李崇带领3000士兵迎击,辗转苦斗十余日,伤亡惨重,无奈退守沙城(今河北)。
沙城?光看这个名字,就能猜到,这座“城”的城墙,想必稀松平常。
突厥大军将其团团围住,猛烈进攻,城墙多半倒塌,难以防御;李崇勉力血战,从早打到晚。粮食吃光了,只好搞偷袭,抢劫突厥大营,夺来牛马,作为军粮。
抢一次两次行,次数多了,突厥严加戒备,隋兵再无机会。士兵饿昏了眼,又不敢出城;出城是死,困在城里也是死——饿死。万般无奈,部队趁夜突围,又遭失败,人员损失殆尽,只剩下100余人,且大都身负重伤,无力再战。
突厥要求李崇投降,许诺封官晋爵。
败局已无法挽回。
李崇沉思良久,对部下说:“我指挥不力,损失了这么多部队,死一万次也不为过。朝廷待我不薄,今天是我回报朝廷的时候了。我死后,你们可假装投降,找机会逃回中原,若能见到皇上,替我表达一下心意。”
说罢,拔出佩刀,单人匹马,直扑突厥阵地。
突厥兵大概没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架势,被斩杀两人之后,猛然警醒,万箭齐发,李崇当场毙命。时年48岁。那个时代,48岁早已子孙满堂了。
48岁的年纪,为国尽忠、英勇就义,李崇或许没想很多,但单刀闯敌营的前夜,应有过对家人的怀念。
那一年,儿子李敏年仅7岁。
李敏,英雄遗孤,又是外孙女婿,隋文帝自然比较宠爱;只可惜,隋炀帝却是冷血动物。
李崇英勇就义32年之后,即公元615年,李敏、李浑等李氏家族,共32人被斩;亲属流放边疆。几个月后,隋炀帝的亲外甥女、李敏的老婆宇文娥英,也被毒死。
隋炀帝就是这么对待英雄后人的。
只要姓李,隋炀帝就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