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天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缓慢而蹒跚。他整整走了一天,已到黄昏时分,他的影子被残阳无限拉长,随着他迈步而晃动,如一条蜿蜒前行的蛇。
一片荒凉的沙漠,看不见一丝绿意。风夹杂着黄沙疯狂地吹打着问天的脸颊,他却如没有感觉般径直的前行着。问天运转了一下体内的灵气,十分的充盈,比以往更为精纯。但是他并没有动用漫身灵气,任凭残阳的炙烤和狂风的肆虐。
这是在哪里?人皇要去哪?
这些问题问天自己都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他也不知道哪里是自己的目的地,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父亲莫晓闯入南疆禁地,下落不明;妮妃红颜天妒,香消玉殒;自己的恩师助自己走出妮妃消逝的阴影却又非此界中人;三朝宰辅蔡灵欲置自己于死地。人皇一声长叹,这天下虽大,难道却无容我之所吗?
西方彩红的云翳不知何时一点点的消磨殆尽,东方清冷的银月挂上天幕。月华如水,温柔而圣洁,朦胧却真切。寒月将无尽的荒凉镀上了一层暖意。黄沙潇潇,皎月摇情,似乎月宫之中有一位穿越千年的仙子在望断天涯,盼人归来,纵使琼楼玉宇,怎奈凄寒了得!
问天躺在了黄沙之上,仰望无尽苍穹和天际的圆月。在月中,他似乎看到了妮妃的含情双目,看到了如雪香腮,看到了青丝披洒,看到白衣翩翩。又看到了那年春季的踏雪之行,看到了那年冬季的煮茶赋诗,又想起了自己写给妮妃的那首诗:
弱水濯君发,寒意润青丝。茫茫沐阳雪,翩翩随风衣。清颜比盈月,婉音胜娇鹂。梨花飘然落,不堕俗夫知。
何谓红尘,这便是红尘!
问天继续走了下去,一夜的路程,一个人,走了几十里。
东方泛白,太阳又升。
何谓轮回,这便是轮回!
又是一晨。
晨光熹微,洒遍原野。极目远眺,目力所及,似乎有一片苍郁树林,料想该有人家。
问天脱下沾满血迹的衣服,取出一身粗布麻衣穿上。沧桑的脸颊,普通的衣衫,呆滞的眼眸,恐怕人皇此时回到天星皇宫,也会被当做骗子赶出来吧!不过,问天倒是没有顾忌这些,反而洒脱的笑了笑。
做一位凡人,在日落月升的轮回中了结一生,恐怕比战场中的刀光剑影和宫中的尔虞我诈来的更怡然一些。问天打算在红尘中度过余生,不苛求,不眷恋,顺其自然。
问天加快了走路的速度,不过依旧没有动用灵气。约有半晌的功夫,问天才走到这片绿洲前。
驻足看去,这里甚至可以说是沙漠中的一片奇迹。树木连绵约有几十里,湖泊清澈见底,碧波微荡,飞鸟穿梭于树林之中,叽喳笑语。更是有几百户人家围湖而居,时至晌午,炊烟袅袅,儿童往来,嬉戏玩耍。
问天趋步来到一家前,轻叩木门,里边瞬时有人应道:“谁啊?”伴随着声音,有一老者走了出来。精神矍铄,腰杆挺拔。问天当时一惊,暗道:修真者,地仙中阶!这个看似平凡的村子竟然有修真之人!问天虽惊疑,却没有丝毫表现出来,对于这种级别的修士,问天刻意隐藏修为,他是断然看不出来的。
人皇拱手道:“老人家,我是贩茶的客商,不幸半路遇见歹人,将货物尽数抢了去,所幸捡得一条命,腹中饥饿,还望老人家不吝给口饭吃。”
老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人皇,暗中感受了一下,没有灵气波动,也就将信将疑地将问天让进了屋中。
院内有修竹翠柏,家畜良禽。问天越看越惊,这家的房子竟摆的是“聚灵阵”,可聚集周围灵气!
屋中装饰的十分简单,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上有一只古朴的黑陶茶壶,几只茶杯,便再无其它。
老人拿起桌上的茶壶,在杯中倒了些水递与问天:“这位小哥,请问是哪里人士,去往哪里贩茶?”
“不瞒老人家,我家住北岭,不是本地之人。近年来,战乱频繁,生意难做,为了养家糊口,我才不惜翻山越岭,长途跋涉来此地贩茶!”
“奥,奥,这却是辛苦了小哥。不过北岭离西漠取最近路程也当有千里之遥啊!小哥这贩茶的利润恐怕都搭在路途之中也不够吧!”
问天方才略动神识,从老人脑中得知此地乃是西漠,藉此编了一套话来。问天也知道,这话当然没法骗过人,只是试探一下老人,看他说不说破。若是说破了,这老人也算得上是诚实忠厚之人。
问天见他道破,左右环顾了一下,做慌张状,说道:“老人家乃是明眼之人,实不相瞒,小子并非茶商,实是有仇家寻仇,不得已才躲至此地,还望老人家能收留几日。”说罢,眼中竟涌出泪水。
老人是慈悲之人,当下说道:“孩子莫哭,江湖之中,谁还没有穷途末路之时?你就在此地住下吧,料想你的仇家也难以寻到此地,便是寻到了……老人干笑了两声,继续说道:“老朽也能帮你抵挡一二!”
“难道老丈年轻时也学过武?”问天惊疑问道。
“不精,不精,谈不上学过,喜好而已。孩子,饿了吧,我去让我的孙女准备点饭。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既然你来到了这里,也是我们的一段缘分。我这好久也没来客人了,你就陪老头子我喝上几杯吧!”
“多谢老人家。”问天目送老人离开房间,自己静静地坐在了椅子之上,心中思忖到:这地方有古怪。倒是听说有些修真之人不喜欢呆在纷扰的城中,会在青山秀水间修行,不过大多独来独往。这老人明明是修真之人,更可算得一位高手,为何幽居此地,却又与如此多的人生活在一起?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老者的声音:“小哥,饭来了,先吃点饭吧!”伴随着声音,老者和一位端着菜的少女走了进来。
问天急忙站起来,说道:“多谢……”
话未说完,问天呆住了,手中的茶杯掉落到地面,摔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