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霜回过神来，接过果子，“谢谢。”
“贵客到来，有失远迎了。”张晗从一侧走过，来至二人身侧，“小红，怎么不让客人进屋坐坐？”
霍霜连忙擦掉眼角泪水，抬起头看着张晗，说道：“莫要责备小红，她邀我进屋等你，是我站在这里多聊了一会。”
小红冲着张晗吐了吐舌头，将手中的篮子举起，调皮道：“爹，我去备茶，让远客尝尝我们山间的茶叶。”
霍霜看着张晗，沉默片刻，多年未见，张晗远比以往的要沧桑许多，“你……”
张晗笑了笑，摇头道：“多年未见，霍姑娘还是如此明艳动人，不过在下却是已经老了。九黎之人虽然年岁比凡人长上许多，但这十余年失去了月树灵力的庇护，人间风霜难免打磨出了些痕迹。”
霍霜虽张晗走入屋内，欠身坐下，接过小红递过的茶杯，放于唇边浅尝，顿觉馥郁芬芳，不似凡品，“果然是好茶。”
“小红，今日有贵客来此，你那些钱去滁州城里买些酒菜回来。”张晗从怀中取出一吊铜钱，递与小红手里。
小红接过，点头笑着应承下来，转身走出门蹦跳着向滁州城方向走去。
张晗看着小红离去的身影，颔首浅笑，“绾儿亲手所制的，绾儿去后，便是小红每年采撷新茶炒至。”
“绾儿是何时离世的？”霍霜低声询问道，语气中尽是怜惜。
张晗微微轻叹，“两年前，绾儿身子一直都不大好，不过今生，我能与她相守多年，看她归于尘土，已然无憾。”
霍霜淡然一笑，点头道：“上次见面也是十年前了，那时为何不见小红？小红如今多大的岁数？”
张晗摇头一笑，“可能有十六七岁了吧。”
“可能？”霍霜疑惑不解的看着张晗，摇头问道。
张晗抚掌大笑，道：“小红并非我亲生，在九年前，我与绾儿游历至滁州之时收养的孤女，当时看她的模样也就七八岁。小红身世可怜，自幼父母离去，她也不记得家乡和本家姓名了，随着几个年老的乞丐在街边行乞，那日遇见，她对我和绾儿甚是亲昵，我与绾儿多年也未有子嗣，能得这样一个养女，自然也是开心不过。”
“原来如此……”霍霜点头笑了笑，“时间过得这么快，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张晗欣慰一笑，“霍姑娘除却要守护魔域，亦是心系水精月树之境，这么多年，我将族长的担子扔给了张明，自己落得逍遥自在。”
“张明成长很快，已是有族长的模样。”霍霜点头语气颇为赞许，“此番来此还是有一事相求。”
“霍姑娘请讲。”张晗神色沉静淡然。
霍霜沉默片刻，点头道：“重结天罡势在必行，但如今魔域可用之人已经不多，我来此请你出山，为重结天罡之时掠阵，助赤炎成为天罡之主。”
“天罡阵……”张晗眉头微皱，颔首沉默许久，“还请霍姑娘细细言明。”
霍霜眉头若蹙，道：“苌戈一心重结天罡，且不择手段，若是几位神物之主不愿重结天罡，苌戈定会故技重施，毁去几人魂魄之后强行催动神物之力。”
“苌戈于当年大战之中神魂损耗大半，如今还有能力操控盘古神钺否？”张晗蹙眉凝思，低声问道。
“苌戈独占天地灵力万年之久，且用尽了天庭仙芝，如今一直未有露面，我们也不知其深浅到底如何……苌戈之心性暴虐难测，若是他玉石俱焚，天下则殆矣！”霍霜缓缓阖上双眼，幽然叹道。
张晗神色凝重，点头道：“于是你们便刻意顺从苌戈之意，几位神物之主若愿意重结天罡，苌戈此时也不会贸然耗费功力打散他们的生魂。”
“是。”霍霜点头道。
“但若苌戈重得天罡之力，人间魔域亦会重归其奴役之下……此举是否太过冒险？”张晗蹙眉凝思。
“若是神物之主不愿重结天罡，以苌戈做事之决绝作风，定会故技重施，不仅保不住苏逸与邵媛的性命，也无力再阻止其强夺天罡之力。”霍霜目光清冷而镇定，“所以此局虽险也是唯一的办法，我需要你帮助，助赤炎大人成为天罡之主，赤炎大人获取天罡之力对抗苌戈，这才是人间唯一的希望。”
“赤炎……”张晗神色凝重，平静问道：“你信得过？”
霍霜目光坚定，点头道：“赤炎大人与以往已截然不同，我信他！苏逸大哥也相信他……”
“原来苏兄弟也已同意了……”张晗淡然笑了笑，“天罡阵除却有无上神力之外，且拥有支配天地间灵力的权利，赤炎届时会如何分配这天地灵力？”
霍霜微微仰面，喟然叹道：“赤炎大人曾言，‘一念过差，足丧生平之善。终身检殇，难盖一事之愆。’——幻姬死后，他就完全变了……不似以往那样狠辣无情，却如此让人心生怜惜。”
“原来如此……”张晗目光平静，点点头说道。
霍霜点点头，道：“世事如棋局，不著的才是高手，打破了方见真空。天地万物生灵循天道而活，本不需外力干预，苌戈当年结下天罡，便是酿成如今人魔分化的罪魁……无为，而无不为，赤炎大人曾言，得天罡神力只为对抗苌戈，待事成之后，必会效仿盘古大神将肉身与灵力还归于天地。不欲以静，天下将自定。”说到此处，霍霜缓缓低下头，眼睛已满是泪水。
张晗心头一怔，叹道：“化而欲作，做欲成也，镇之无名之朴，不为主也！不料赤炎竟然有如此胸怀，我张晗定竭尽所能相助。”
霍霜起身缓缓拜下，“霍霜在此谢过张晗大义！”
巫山峡谷内的一间简陋的小屋内，秦云羡坐于屋内，静心品茗。
梁菁菁步行走至这山间云端，来到秦云羡暂居之处。梁菁菁小扣门扉，语气颇为恭敬，“秦师叔，弟子梁菁菁来访。”
“进来吧。”秦云羡语气平淡而沉静，缓缓推开门。
梁菁菁神色恭敬，看着秦云羡略显苍白的面容，问道：“秦师叔，这山中清苦，弟子想请师叔回蜀山重持大局。”
秦云羡悠然浅笑，请梁菁菁坐下，摇头道：“山间清苦，但有利修行，蜀山已经交托于你，我无再插手的道理。”
梁菁菁垂首沉默片刻，努力掩盖内心的痴迷和思念，刻意放缓了声音说道：“秦师叔，何姑娘未与你一起？”
秦云羡神色略显迟疑，手中的茶杯悬停空中片刻，“她回去了聚窟洲，往后我与她再无瓜葛。”
梁菁菁沉默许久，痛惜迷恋地看着秦云羡愈加清瘦的面颊，眼前之人，还如初见之时那般如闲云野鹤淡泊无争。
“若是无事，你先回山吧！”秦云羡避开梁菁菁的目光，扬手送客。
梁菁菁沉默片刻，眼神惝然若失，缓缓起身抱拳告辞，步行下山之时，却时不时忍不住回望这山中的寒庐，眼中隐有泪色。
秦云羡走出草庐之外，放眼四周嶙峋林立的石峰山峦，凝望许久，迈步踏入这巫山云气之间，踩着这氤氲腾起的雾气，向一侧岩壁走去。
“秦道长……”一丛小草里发出的低唤。
秦云羡走至草丛之侧，拨开草窠，看见了藏身其中的石灵白云母，“你为何来这里？”
白云母憨声笑了笑，“我们几个石灵奉命来这里帮霍尊使找九死还魂草……寻了好久也未有结果，却看到了秦道长，嘿嘿。”
秦云羡将白云母托在手上，问道：“九死还魂草，踪迹诡秘无寻，多少人为此葬身这悬崖……”
白云母扭了扭身子，看着一侧的万丈崖壁轻声说道：“秦道长，前几日一个刚来我们甘露境里的蝙蝠妖说，她途径这巫山峡谷里瞥见了九死还魂草的踪迹，不过这仙草行踪诡秘，少不得费上一番功夫。”
秦云羡蹙眉思索片刻，将白云母放入草窠之中，“你行动不便，如何上得这万尺崖壁？”
白云母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回答道：“我们石灵有闪行之术，不过还是担心撵不上那九死还魂草，听闻这玩意若是得了山中灵气，也会幻化成仙灵，根本抓不住！方才我好像瞥见那仙草的踪迹了，不过一会又没了影子，哎，真是丧气。”
秦云羡点点头，温和嘱咐道：“这山间有些妖灵鬼气，你灵力微弱，行事需小心为上。”
白云母点点头，憨笑道：“秦道长，你对我们这么好，有时候真不觉得你是修道的人。”
秦云羡释然浅笑，摇了摇头，看着白云母憨厚的模样，问道：“为何如此说？”
白云母憨笑几声，“就是觉得你们蜀山不一样，那么高的地位，如此高深的修为，却这么平易近人……好多从别的地方逃来甘露境的妖类，都不相信蜀山会对妖类如此宽容。”
“无为而治，天下清平。”秦云羡神容平和沉静。
白云母点头拜别，正要向更深的山间走去，突然又回过头来，望着秦云羡又问道：“秦道长，何姑娘是不是离开了？”
秦云羡心头微蹙，面容却依旧平静若水，点头道：“人间是非流言太多，她离开这里，能开心些。”
“是么？”白云母挤了挤眼睛，也不好再问，道别离去。
待白云母走后，一侧石缝里一株青色的小草小心地探出了半个脑袋，用细若蜂鸣的声音颤颤巍巍地说道：“谢谢道长搭救……”
秦云羡看着那株已然有些五官的小草，声音温和平静道：“你莫要害怕，我不会伤你。”
九死还魂草点点头，“方才我就差点被那石灵捉住了，若非道长及时出现助我隐藏，我肯定是逃不掉的。”
“其实我也需要找寻九死还魂草，但如今你既然得了天地间灵力化为了仙灵，也并非无知无觉的草木了，我不会伤你。”秦云羡半蹲躬身，为九死还魂草疗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