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同学,请问典礼可以继续了么?”淡淡的声音只是恰好盖过了哭声,却让整个礼堂安静了下来。
礼貌而又不失距离,这妖孽控制得就好像烧个饭也要把火上加热时间控制到零点几秒,不多不少,不温不火。尉迟珊不得不佩服他的定力,这种时候居然还能回避得如此冷静!
赵可灵又凑到她耳边:“怎么样?是不是被征服了?”
尉迟珊再次醒悟过来,自己已经对着苏尘发了好长时间的呆。
地质系系花噔噔噔地跑了下来,带着怒气和委屈,飞快地朝后排跑去,留下一串惊叹和或褒或贬的评论。
尉迟珊笑了笑。也是,谁让她是女生,非得对着木头飞蛾扑火呢?
苏尘再次把话筒往前勾了勾。
“同学们好。我是数学系微积分的博士生导师。作为一个导师,首先要让我的学生认识的,就是我只是一个导师。”
这句话的内涵很丰富。副校长的眼角抽了抽,国外的孩子,果然还是比较直接。
内涵的丰富在于语言的精炼和表意的完整。尉迟珊细细琢磨,这导师,还真是事事都这么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有以下几种:我只能是你的老师。我永远是你的老师。我不是什么伟大的人,我只是一个大学老师。
那对应的不就是:你只能是我的学生。你永远是我的学生。你不是什么伟大的人,你只是一个学生。
尉迟珊嘴角勾起一抹笑,这导师,文学造诣还挺高!
“希望和同学们合作愉快。”
这等退场语,简单直白,语义明了得不能再明了,简直就是所有老师退场语最完美的概括。
台下的掌声比起钱塘江大潮,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后是文学院的老师。
是常教授。虽然身形微微发福,但人和蔼可亲,幽默乐观,是尉迟珊最欣赏的文学院的老师之一。
常教授从幕布后摇摆着走到台前。先向台下的老师们鞠躬,又颤颤巍巍直起腰杆,走到话筒前。
“咳。。同学们,老师们,大家上午好!”常教授笑眯眯的神态博得了大家的好感,他渊博的学识和在学术界的地位赢得了全校师生的敬重。
对于常教授类似于春晚上的小品相声演员的开场,尉迟珊表示,很有新意。
“刚才各位老师的演讲,一位比一位的精彩。所以,常某人就最后一个登场,给大家献丑了!”
只需一句话,气氛立刻就温暖了许多。这就是文学院老师的厉害之处。
“刚才我们数学系的老师的发言,常某人觉得不大近人情。”
尉迟珊眯起眼,竖起耳朵,等着他的下一句话。常教授这句话说道尉迟珊心里去了。
“我觉得,现在的时代,是需要尊师重道。但也并不能因此就给爱情上了一道警戒线。常某人认为,爱情,乃是一物降一物,强不来,得慢慢来。常某人毫不避讳。。”台下的副校长给常教授使了几个颜色,意思是适可而止。
常教授依然笑眯眯的:“常某人毫不避讳,常某人就。。”看到台下副校长气得脸色发青的样子,常教授连忙改了口:“就有一个朋友,与自己的学生结婚了,现在生活幸福。咳咳。。总之,常某人希望你们能勇于追求自己的幸福,但有一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尉迟珊听出了点门道。常教授没有按准备好的稿子念,反而即兴来了一段议论。尉迟珊不禁笑了,教授人老心未老。
那个安静的女生不知道为什么脸红了。
赵可灵鼓掌鼓得也很起劲,面色潮红,兴奋地道:“珊珊,终于有人替我们做主了!”
尉迟珊摇了摇头。这小妮子,又不是奴隶翻身当家做主了,高兴个什么劲儿啊!
下午,就是学生找自己的导师“请安”的时间了。
尉迟珊被叫进了数学系系主任办公室。
“天才啊!”系主任叹道。
“嗯?”尉迟珊认真地回应着。
系主任稳了稳自己的心脏后,道:“你知足吧,得了便宜还卖乖。”
尉迟珊不解。得了便宜?是指刚才叫她那一声“天才”?
“尉迟珊,你别告诉我你还不知道你被苏老师挑中了!”
苏老师?文学院她好像不记得有什么姓苏的老师,数学系。。好像也没有。。等等!除了那妖孽!
“主任,您就别开玩笑了。那妖。。”尉迟珊顿了顿:“苏老师怎么可能挑中我呢?”
一个是MIT微积分博士,一个是理科成绩最差的新生,怎么可能?
主任痛苦地摇了摇头:”尉迟珊啊,我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可苏老师亲自把申请表给了我,我也不能拒绝他啊!”
苏尘还记得那天提交申请表时系主任的表情。
“小苏啊,不是主任说你,是你还年轻,不能让学生毁了你的前途,这尉迟珊理科成绩倒数第一,就算你再对自己的教学水平自信,这也培养不出来。。”
苏尘笑了:“我不相信她是真的差得连我都教不了。”
。。
弄了半天,这妖孽是要拿自己挑战人生巅峰呢!
尉迟珊笑了,好,你不是喜欢挑战自己的极限吗?本姑娘来帮你。
“主任,谢谢您,尉迟珊一定不负重望。”尉迟珊微笑着退出了系主任办公室。
尉迟珊朝旁边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报告。”
“请进。”
尉迟珊推门进去。其他老师都不在,除了坐在窗边的苏尘。
苏尘的桌上摆着木制的直尺、铅笔、圆规。
苏尘放下手中的铅笔和尺子,压住桌上被风吹起的白纸,上面画着交织在一起的几何基础图形。
“苏老师好。”尉迟珊礼貌地弯了弯腰。
“下午好。”苏尘淡淡的声音好似被风吹了过来,吹到了尉迟珊的耳边。
尉迟珊颤了一下。这样的声音虽不具有多大的威慑力,但确实会击碎所有朦胧的美好幻想。自己在干什么?主动跑到一个数学系博导面前“请安”?
“尉迟珊。”苏尘看她在发呆,提醒道。
“是。”尉迟珊心中又忍不住为自己的行为后悔,居然在这妖孽的面前发了呆!
“过来坐下。”
尉迟珊穿过间隙本就不大的办公桌,坐到了苏尘对面的老师的椅子上。
尉迟珊低着头,想着怎么尽快结束她的“请安”。
苏尘专注地看着窗外操场上的篮球赛。衬衣领口微微敞开,被窗边的风吹着微微摆动。
“老师。”尉迟珊实在受不了诡异的气氛,主动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嗯?”苏尘转过头来,漆黑的眸子盯着尉迟珊低着的头。那双含笑的眸子和书卷气息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那个。。老师。”尉迟珊本来想问为什么要选她,又咽了回去。
“我可以走了么?”
尉迟珊觉得不自在。
“好,记得明天来上课。”
尉迟珊点了点头,正准备下楼,又折回去。
“老师。。那个,能不能告诉我您的电话是多少?”尉迟珊只是觉得师生之间,必要的联系总还是要有的。
“把你的写在上面。”苏尘修长的手指递给她一个翻开的本子和一支削尖绿色的木质铅笔。
“好。”尉迟珊一边写着,一边想着,这妖孽是生活在现代文明里的吗?居然还用木头铅笔和电话薄。
“老师再见。”尉迟珊弯了弯腰行着最后的“请安”礼节。
“去吧。”苏尘目送她离开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