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威着实被他妈妈揍得不轻,估计好几天也下不了床。就在他被打之后的那天晚上,夜色其实已经很深了,连狗的声音也没有了。偶尔有轿车或面包车经过的声音,但是几秒钟之后就消失在深不见底的夜色中了。
那深深的、黑黑的夜色,就仿佛消音器似的,太有魔法了。
每当听到有车辆经过,搅动了杜威的沉思或者发呆,他就忍不住去想这些车辆究竟是谁家的。
或者是什么偷狗专家们来了?
前几天,杜威养的一条黑毛狗丢了。确切地说,也不能是丢了,而是不见了。平白无故就不见了。杜威放学回到家门口,也没见他的跟屁虫在门口,吃饭的时候它也没有出现。
“大黄哪儿去了,怎么不见它呢今天?”
妈妈没有吭声。对于这条狗,她已经多次表态了,没了才好呢,成天吃这么多,都赶上杜威那个没出息的爹的饭量了。
“好奇怪啊,以前没有这种状况啊。”杜威又加了一句,脸上一脸疑惑。这一句颇像在自言自语,没问谁。
“去****了吧,嫌咱们家吃的不好,还吃不饱,和你爹一样。”
杜威没想到妈妈居然会这么说,只是勉强瞪了她一下,然后就准备默默埋头吃狗食了。
“就知道背着我损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啊,我的太太。”
杜威爸爸突然出现了。他的耳朵真有狗耳朵那么灵,在院子里就能听见屋里在谈论什么。尤其是对妻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那尤其敏感。在这方面,他的耳朵像狗耳朵,眼睛则像夜里的猫眼。
“说你怎么了,说的不对啊,你难道不是这样吗?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
威严赫赫,俨然一副独断专行的女皇派头。
碰上这种局面,杜文龙立马就不敢还嘴了。他只有乖乖坐下来接受训斥的份儿。
“说得好,说得妙。夫人说的全对,行了吧。我不和你争,好男不和女斗。”
“放你妈的狗臭屁,你起来动我一下试试,一个手指头把你顶上天。”
她这话虽然有些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但也确有其实。这些年,全屏这个女人维持这个家,家务活、农活什么的,她全包了,全都能熟练上手。她自我练就了全身的好力气。而我们的杜文龙,这些年,村民严重的败家分子,什么正经活儿也不敢,就越发文弱了。
“杜文弱,你这又是去打麻将啊。”
喜欢和他开玩笑,拿他开涮的人都这么喊他。
杜文弱。杜文弱。
杜文弱闻听此言,头已经埋到碗里了,大口大口吃着米饭。为了掩饰自己所处的窘境和无能,他还故意和儿子杜威找话题聊,什么最近攒了多少零钱啊,学校有没有发奖学金啊,等等,全是和钱有关的话题。
他已经好几次从儿子这里弄钱花了。这可让全村人笑掉了大牙。
在杜威眼里,这个爸爸就不是一个爸爸,简直就是一个儿子,一个整天就会到处丢人现眼的儿子。但他确实又是他的爸爸,所以杜威对这个爸爸,就更加厌恶了。他对他,好像从来就没有什么好气儿,一句好话也没有,只有他追问的紧了才勉强应付一句。
挨打之后,当天夜里,由于刚刚过了连续数天的阴雨,虽然清爽了不少,但毕竟还是很潮湿的。他自己睡在东宫——他把自己的卧式,一间在院子东边的小破屋称之为东宫——半裸着身子,想着自己的狗。
他很想去外面街上瞧瞧,如果有可能,就拦下过往的车辆,为自己心爱的大黄报仇雪恨。
但是他又不敢出去,他怕这一去,自己就回不来了。于是乎,他就在脑海中为自己大黄报仇了。
下面就是我们杜威脑海中呈现出的场景:
莘庄,深夜,寂静无人的大街上,月光透着寒意,路灯昏黄而神秘,正是快意恩仇的好背景。
他,持刀而立,迎面而来一辆面包车,速度不快,显然已经看见前面有人立在路中央,头已经伸出窗外来探望了。
面包车的速度越来越慢,车上的人越来越气急败坏,因为那人没有丝毫挪动的迹象,看上去像是一位坚定的仇人。陌生的仇人。
杜威目光炯炯,面部严肃地看着面包车缓缓靠近,心里紧张的不得了,手心里的汗已经将刀柄温热了。但他拼命不将这紧张表露出来,从远处望过去,就像一顿安装了炸药的石头,纹丝不动,但又蕴藏着无穷的、巨大的能量,随时可能将面包车炸得粉碎,炸得飞上夜空做星星。
面包车的前灯,刺眼的灯光越来越刺眼,杜威进入了一个白光世界,那里如同黑夜一般,也伸手不见五指。他只是眯起了眼睛,还是没有动。
这可吓坏了面包车上的偷狗专家们,他们批命摁喇叭,可是没有**用。他们只好下车来,准备将杜威骂走。
“你们就是偷狗专家么?”
杜威终于发话了,这是一句和风细雨的话,但听上去却满含威胁,让人不寒而栗。这就是高手的作风。
“你是谁,站在路中间做什么?”
“你们是偷狗专家么?”他再一次问道。依旧的和风细雨。他在等待一个明确的答复。
“什么偷狗专家,你快让开,我们要过去。”面包车上下来的人,说完此话便掉头想上车。但杜威不给他这个机会。
“我再问一句,你们是偷狗专家么?”
这一句话确实起了作用。从车上下来的人感觉到情况不对,感觉到威胁已经迫近了,于是面色紧张地转过身来。好像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本职工作才泄露了似的。
他招手车上的人赶快下来,一起应对危机。可是,杜威怎么会时间让他们凑到一块呢,只见他一跃而起,手起刀落,秒杀了招手之人。然后,又两次手起刀落,秒杀了车上下来的另外两个人。
血只有三滴而已。
尸体三具。
为了不给莘庄人及其日常生活造成影响,杜威转身回家之后,只轻轻摆了一摆手,那整辆车和三具尸体,以及车上的两条死狗就全不见了。他也不知道他们去了那里,反正就是不见了。
消失在茫茫大地了总而言之。
从那以后,莘庄的狗就再也不丢了。除了老弱病死,没有过意外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