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被她闹得心寒了。”萧龙渄在心里重重叹息了一声。偶尔,他又何尝不是。只是也只是偶尔,大多数时候,他开朗单纯的小妻子,是他全部欢喜的来源。为了这些,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
这日,萧晨逸收到了来自征途中的请安折子。
卫昔昭奉茶时,看到那熟悉的刚劲有力极是悦目的字迹,有片刻失神……请安折子到了,家书也该到了吧?
萧晨逸亲笔回复时,看了一眼卫昔昭,又提笔疾书,写到末尾时忽然站起身来,“昔昭,你来帮朕写完最后一句。”
卫昔昭讶然,站着不动,故作惶恐地道:“臣妾不敢。”心里想的却是,皇帝倒真的是会收买人心,自己补上一句话,能让父亲、夫君都为之安心。
“朕允你书写,有何不敢?来来来!”萧晨逸笑着将御笔递给卫昔昭,“补上最后一句……安好,盼早日凯旋。”
“臣妾实在是不敢。”卫昔昭屈膝跪倒,还是不答应。这种事,除非皇上三令五申,是不能爽快听命行事的。若显得迫切,皇帝就会不喜……他不喜一切急于求成、耐不住性子的人。这一点,通过这些时日,她已看得分明。
萧晨逸心里欣赏,面上却做出很是不快的样子,再三强调恕她无罪。
卫昔昭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御笔,心绪复杂地写下了那句“安好,盼早日凯旋”。
这日,卫昔昭回府之后就唤人找乔楚过来。
乔楚还没过来,太夫人房里的丫鬟就过来了,满脸带笑,道:“夫人,三夫人有喜了。方才才和太夫人说起的。”
卫昔昭连忙去了太夫人房里,给三夫人道喜。
三夫人的笑容,没了往日的那份拘谨谨慎,言语间亦是随意了许多。
这其实并非相处久了生出的亲近,而是得意之后现出的本性。卫昔昭不动声色,如常应对。
二夫人的态度则显得有些牵强。将军新婚时日便离开了,作为将军夫人的卫昔昭,每日里想必都是过得提心吊胆的日子……毕竟,出征的两位将帅都是她的至亲。心绪太沉重,如何能顺顺利利怀上孩子?这是谁一想都能明白的事。也是因此,三房怀孕只能是让她这二房脸上无光……她进门最早,却还是没有动静,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这日因为这桩喜事,卫昔昭留在太夫人房里吃了饭才回到正房。
乔楚倒是个有耐心的,一直等到卫昔昭回来,似是猜到了卫昔昭找他来的目的,二话不说就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写在明面上的两封家书,属下明日一早去交给太夫人,夫人别显露出什么。这一封,是将军单独写给夫人的。”
卫昔昭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回房,在灯下看信:途中驻扎城外,夜赴城中,拜望故友,月光倾城。
月光倾城。
昔昭,此四字之中,你我相连。
无你在身侧,所过城镇,皆是暗色深渊。
来日相聚时,即便无月,亦是风月琳琅。
你在心中,一刻不曾忘。
别离日,莫伤怀,来日所得,只换与你携手此生。
归期未有期,然必回你身侧,挡你余生风雨。
有妻等,有英雄为伍,此战必捷。
安稳度日,珍重自身,为夫唯有此愿,望如愿。
盼安好。
一百多个字,卫昔昭反复看了多时,在他离开之后,直到这晚,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
第二日遇到萧龙渄,只见他一脸藏也藏不住的喜色,卫昔昭以为是他也接到了来自军中的信笺,也就没问。
却不想,萧龙渄唤住她,笑道:“猜猜看,我今日为何这般愉悦?”
卫昔昭停下脚步,又打量他几眼,“能否透露是为公还是为私?”
萧龙渄仍是挂着和煦的笑,“你既然这么问,便一起猜猜看,猜中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卫昔昭琢磨片刻,才意识到萧龙渄在宫里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今日已是反常。能让他高兴成这个样子的事,“是不是昔晽……”
“是,昔晽有喜了!”萧龙渄笑着颔首,“我先去给父皇报喜。”
卫昔昭挑了挑眉。这两日倒是喜讯不断,可她怎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见到皇帝的时候,卫昔昭也提了提三夫人有喜的事。
萧晨逸闻讯笑容愉悦,“你们家中都有好事,也是好兆头。”随后给了卫昔晽许多赏赐,又遣了一名太医每日去燕王府给卫昔晽把脉。而季府那边,他看着卫昔昭和季青城的面子,以太后的名义赏了些东西过去。
就是要当祖父的人了,真正意识且面对这一点的时候,萧晨逸的心境莫名地变得不同。
以往,膝下诸位皇子各怀心思,娶妻后也不肯为皇家开枝散叶,是因为对于他指婚的女子并不中意。他能猜出,若是哪一个继位登基,皇后的人选必定不是与他们拜堂的那一个。如今,也只有六子龙渄打破了这个先例。
他是自心底高兴,因为能够想见到太后闻讯后会是如何欢喜。
日后做了祖父,就意味着真的老了吧?年纪从来不能衡量一个人的心境。真的老去,是不是要如太后那般,满心盼着哪里都是一派喜乐平宁?
敛起思绪,他带着萧龙渄去了太后宫里,卫昔昭适时告辞出宫。犹豫多时,还是没去看望卫昔晽,让轿子回府。
太夫人的房里,二夫人、三夫人正在观看皇帝赏的物件儿,一面看一面啧啧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