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中国。
高考的春风，经久未息。
无数孩子背负使命，苦读寒窗。
因为上大学是难得的改变命运的机会。
西北偏远的山村的父母更加看重。
学习成绩一般的章凡，苦读数年，在父母的殷切期盼中，恰巧也赶上大学放宽门槛，考上了西部的一所大专院校。五千元的学费，对这个刚够温饱的家庭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父亲整个夏天一语不发。那时章凡看父亲的愁苦模样，知趣的说道
：“爹，别愁，不上大学可以早早打工挣钱，也不错的”
早已上了大学的姐姐也如是告诉父母。
“没事的，我给他买两本书，在家学种蘑菇，很挣钱的。”
父亲更加沉默，女孩都让上大学了，儿子不上，心下总不是滋味。女儿上学时已经借债堵死了门路，眼下是想借也借不到了。
白天章凡冒着毒辣的太阳到河里淘铁砂卖钱。累了就坐在石头上歇息，心下却非常难过：十七八年来只能面对四周的大山，县城都没去过，真不知外边是什么世界。回忆起高中生活，有着无限的留恋。高中一年才四百元的学费。暑假淘一个月的铁砂就可以挣出来。可是，大学光学费就得五千元，还有书费，生活费什么的，可从哪里弄来呢？
章凡不停得淘着铁砂。临近开学，章凡告诉家里说，“不上了！就在家种地吧。”
却进食无味，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这一天，
章凡从河边疲惫的回到家。
坐在房顶上，看看自家的土坯房子，再看看别人家的二层小楼，心里很不是滋味。听到院落里有响动。知道是父亲回来了。
“爹，娘呢？做什么饭呀！”
“你娘菜园里摘西红柿去了。”
父亲放下农具说道
“凡儿，来来，下来！”
章凡快步下了房梯。父子俩搬凳子坐在了院中。
“听你大伯说，现在公家有无息助学贷款，有通知书就能办，你把你那毕业证找出来，明天我去镇上给你问问。”
章凡听了大喜。赶紧到柜里把通知书取了出来。
父亲一笑，露出黄黄的大板牙。章凡看着却亲切异常。
这一晚，一家三口看着电视备感温暖，一扫一个月来的惨淡愁云。父亲已经开始嘱咐章凡出门要多涨心眼的事情了。第二天一大早，父亲骑着老旧的自行车往镇上赶去。
章凡高兴的看了一上午电视，下午又到河里淘沙去了。开学前贷款办下来了，邮局直接打到了学校的账号。父母高兴的为章凡准备着新的被褥。
饭桌上，电视里播报新闻联播。
父亲不禁感慨得说道
“章凡呀，你能上学的感谢国家的无息贷款啊，这下国家算给老百姓办了不少好事！”
章凡没能想这么远。
原来父亲是听邮政储蓄的人这么说的。记忆中，
更加难忘的是父亲送自己上学。
记得临近秋天的那一日，父母早早收拾了行李，带着章凡步行到五里外的公路上等车。
班车来了，父子两人上车，紧张得拜别母亲，一路拥拥攘攘，终于来到了市里的火车站。
父亲那天穿得非常干净，头带白手巾。嘱咐章凡站在广场上，别动，一人排队买了火车票。
“穷家富路，”这都是老百姓实实在在的生活道理。
父亲看看票，是晚上的车，出来找到儿子去找吃饭的地方，准备再买点干粮。
章凡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第一次实地看到高楼大厦，脑袋早晕乎乎的了。
跟着父亲往广场外边走去。
“咔咔”
父亲一声咳嗽，一口浓痰吐在了地上。
“站住，喂喂，说你呢！”
一个妇女上前将两人拦住。
“把你吐的痰擦干净！”
父亲赶紧上前用脚擦了去。
两人再次看向那妇女，以为没事了。
“罚款五十！”
章凡和父亲顿时傻了，父亲脸色羞急，早就听村人讲城市见闻的时候说过此事，咋又犯在家的毛病了呢？一看行人不少，都看向这里。
嫌丢人，父亲掏出五十元钱，揉了又揉，最终递了上去，赶紧离去。
“凡儿，你可不敢随地吐痰了啊。”
章凡点头应道。
吃过饭，来到了候车大厅，好多送孩子上学的家长，父亲倒也不认生，愉快的与人攀谈，章凡才放松下来。此时想来，心中既酸楚又温暖。
想想每一到寒暑假回家，父母便早早迎接在村口，心里更是温馨。
亦有那心痛往事。那是大学第二年，又到了交学费之时。家里没钱，章凡找到辅导员说了一番好话，听说可以先交一半。当时班里的穷苦孩子还是有一部分的，章凡丝毫不感丢人，见辅导员同意了很是高兴。半年后，父亲把另外一半学费打来了。
章凡却忍不住的买了一身新衣裳，结果学费就不够了。也就拖着没交，半年下来居然把钱慢慢花完了。等到学校催得时候，急了。
“是编个瞎话呢，还是实话实话。”最终，章凡把实情告诉了家里。听说父亲是很生气，那时家里早没钱了。就这么一直拖着，最后大伯拿了钱，才过了这一关。
想来自始至终父亲没有说章凡什么。有苦有甜，这些往事深深印在脑海中。所以一毕业，章凡要立志多挣钱。为家，为爹为娘。虽然对社会之事无所知，章凡却是下定决心要好好挣钱的。
虽有昨晚之事，却很快忘去了脑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