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悄悄地要赶去西班牙巴塞罗那了,小吃惊之后有点悲伤。下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今天上课的时候老师意味深长地说,女生最好不要去学中文。因为一旦把细腻的感情投入到一定限度,又面临着不像诗不像画的社会现实,估计是承受不住的。
就如同离别。自古文人写尽了孤帆远影的惆怅,将苦闷的心情化作一句诗行。可是最后的最后,依旧是离别。那种潜藏在人内心的复杂的情感,是你难以解释却必须承受的。
要是没有离别……
高中毕业,大家满怀期待收拾行囊各奔东西。因为有一点野心和志向,离别也就是席前的一杯酒和几句祝福。每一次毕业,内心都盛满了对未来的欲求。没有什么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如同从一个街角转到另一个街角,一个巷口转到另一个巷口,风景变了,心境照样安详。
一起玩笑过的高中同学收拾着行囊将去更南方读书。临走的时候让我去她的寝室“收拾残局”。我冒冒失失地闯进去,一样样点着物件。拿走了一个小盆仙人掌。那个信封上的字迹,我从16岁开始就熟悉。读高一的时候她坐在我前面,给我讲数学题的时候就用这娟秀的字体。怎么说都有点伤感,可是没有眼泪。
离家的日子久了也便不再恋家。至多每日几句问候。可是,我永远不忘的是开学时他们送我到火车站,站在进站口处的时候眺望的眼神。你避也避不开,躲也躲不掉。当火车隆隆地驶离车站,眼睛里总有点东西在灼烧。那些泪从来不掉下来,但是你却感觉它渗入到你心底。
冬夜里下着雪,家门口的小小驻留,没想到一去竟是大半个年头。当时的哽咽是有道理的,我预感下次的见面太远了,远得看不见,不忍看,如今竟已成真。熟悉的小街,陌生的人,淡淡的冬雪。人生不若初见。
夏日的熏风,废弃教堂礼拜的草坪上,谈天谈地。一群鸟飞过,不似故乡。他看着我说,你走了,再也不会回来。我说,会的,会回来的。他摇头。他也许是对的。从他飞奔离开机场,从他甩开手开始,就注定不会相逢。可是我们却把笑容留给了彼此。那是永远无法丢弃的记忆。想着想着,泪水就流下来。
宿舍楼下,我醉了酒站在夏日的晚风里,手里捧着给你的毕业礼物。可是,你拒绝见面。我自知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日后即便偶然相见也必然不似当年。我执著地等,将所有的尊严放在最低点。我不是留恋一个人,我是在默默祭奠那段美丽的日子,祭奠我们一同走过的最单纯也最疯狂的青春。
假如有那么一个人,你们仅仅生活在彼此最美好的记忆里,你们注定不会再相见。你还会安然地想起他,惦记他吗?假如有那么一种记忆,从雏形起就注定不会再重复,在你日后的琐琐碎碎的生活中,你还会细细地咀嚼,慢慢回味吗?
离别,就停在嘴边。
而那人却早已随着奇妙的轮换消失在你生命的地平线。你摊开地图,若有所思,谋划着你接下来的人生,或许恢弘或许伟大。可是你不会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有那么一个人,默默地等在那里,微笑着想象你正快乐地生活。他的快乐,就在地图无法描绘的角落,就在宇宙间,就在他心里。
假如没有离别,怎么珍惜过去,怎么会在有限的想象空间里紧握住时间的尾巴,怎么会在梦境和现实的虚无间痛苦地转化?
假如没有离别,我不会有眼泪,也不会如此惦记。
(2010.1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