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洛宾最后钟情于民歌缘于1938年遇到的一件事。那次,他和作家萧军、诗人塞克结伴西去新疆,路过今日宁夏回族自治区六盘山脚下的一个叫尚铺的小镇。他们投宿的车马店的老板是个中年妇女,因为年轻时长得漂亮,人称“五朵梅”,曾是方圆百里的唱歌能手。一次,王洛宾听到她的歌声,一字几回旋,忽而高亢呼号,忽而低回泣诉,真是一首完美的抒情民歌。王洛宾发现,美就在这片辽阔的黄土地上,那纯朴而最富有人性的民间。从此,王洛宾背着一把吉他,四处寻找民歌,记录曲谱,和各民族兄弟广交朋友。人们说:“王洛宾走到哪儿,歌声琴声就响到哪儿。”
有一次,朋友们问王洛宾:“达坂城在新疆什么地方?你是怎么到那里的?那里的姑娘真是长辫子、大眼睛的美人吗?”他笑一笑说:“你们喜欢歌中的姑娘就行了,何必追问这些呢?因为他创作这首歌时还没有去过新疆。关于这首歌的创作过程还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
王洛宾在兰州街头,曾多次见到一些戴着小花帽的维吾尔族青年男子和梳着一头长辫子的维吾尔族姑娘,他们卖葡萄干,买卖很清淡,王洛宾很同情这些背井离乡的姑娘,掏出钞票,买了一包又一包。姑娘们感激地望着他,一双双黑宝石般亮亮的大眼睛格外好看。没过多久,王洛宾路过一家清真饭馆,看见一群做工的维吾尔族姑娘,整天围坐在一张桌子前吃饭,他们情绪十分活跃。小伙子手抓大块羊肉,端起一碗烈性酒痛饮。有个小伙子还拿出身边的乐器边弹边吃,不禁逗起姑娘们的舞兴。一个个长辫子甩出她们难得的笑容,小伙子们也一声吆喝,下场与她们共舞。王洛宾被他们那种粗犷不羁的形象和欢快的歌舞所吸引,情不自禁地要了一瓶酒,与那个弹唱的小伙子对饮,双方用生硬的单词和手势交谈着。王洛宾记下他唱的曲调,也记下了他的名字,两人成了好朋友。从此,他很想创作一首新疆风格的歌曲,调都能哼出来,可是抒发什么内容呢?他好像整天在寻找着什么。
这一天终于到了。一支从新疆来的车队,是运送苏联援助中国的抗战物资去延安的,途经兰州,当地各界人士组织联欢晚会,王洛宾结交的那位维吾尔族朋友也来了。晚会上一位维吾尔族司机唱了一支歌,王洛宾感到曲调欢快活泼,但听不出歌词的意思。他那些朋友翻译给他听,唱着什么:达坂城、西瓜、姑娘、娶老婆。王洛宾“哦”了一声,看着那些胡子拉茬的司机,有些激动。心想,这些长年奔波的人,多么需要温柔的爱,就像在沙漠里长途跋涉的人,多么需要一泓甘泉,滋润他们的心田。他决心为他们写一首健康、清新的爱情之歌,让歌儿驱散他们的孤寂。这天晚上,司机们都进入梦乡了,王洛宾在油灯下边写边哼“那里的姑娘辫子长啊,两只眼睛真漂亮”,天刚亮,他拿着歌单唱给司机们听,司机们惊喜不已!昨晚那位司机没想到自己随便哼的歌,被这位汉族大汉编得这么好听。他们跟着王洛宾唱了起来,拍手叫好。从此,这首《马车夫之歌》伴着车队流传开了。后来有人把这首歌改名为《达坂城的姑娘》,从此,新疆那座名不见经传的荒凉的达坂城小镇,也成了许多人向往的地方。
这首歌从此插上了翅膀,飞遍了五湖四海,飞进了每一位不同肤色不同地域的人的心灵深处。
半个多世纪以来,这位作家历尽坎坷,用全部的心血和情爱收集、整理、改编,创作了十几个民族的音乐作品,出版了八部歌曲集。那一千多首脍炙人口、广为流传的优秀民间音乐作品,成了这位音乐老人不朽的纪念碑。在中国乃至海外,许多人都熟悉《达坂城的姑娘》等歌曲,熟悉那些散发着中国民歌浓郁的土风、飘荡着沙漠绿洲奇妙节律的歌曲。国外舆论称王洛宾为“中国西部歌王之父”,而在中国,很多人都尊称他为“西部歌王”。
王洛宾与中国农垦事业奠基人王震将军曾合作过一首歌。据报载:1949年9月9日,王震司令员率第一兵团到达刚刚获得新生的西北重镇——西宁。与此同时,国民党西北军政长官公署及第91、120军,在我人民解放军西进炮声中向河西走廊节节败逃。当日上午,王司令员在西宁召开了由一、二军主要领导人参加的高级干部军事会议,他亲自传达了彭总8月31日关于向河西进军的电令。当时,部队在没有御寒装备的条件下,要翻越荒无人烟的祁连山,困难很多,因此有人提出要补充棉衣后再行动的意见。但为不使我军错过时机,王震司令员果断地决定,“立即翻越祁连山,先打张掖,后取油矿,准备进军新疆。”
临出发前,王震叫来二军的宣传部副部长马寒冰,要他特别关照新参军的著名作曲家王洛宾,不要坐汽车,配发一匹比较老实的马让王洛宾骑着,这样更便于和战士们一起行军,在战斗中体验生活。15日部队翻祁连山时,又遇狂风、雨雪和冰雹的袭击,行动异常困难,但广大指战员冒着严寒奋勇前进。王震司令员到达山上后,看到漫山遍野的战士,为了争取宝贵的时间向前艰难地爬行,心中感慨万分,他说:“乌云把祁连山都遮住了,遥远的草原无边无际,我们翻过这座风雪祁连山,就可以胜利地向前进了!”这话被站在身旁的马寒冰记在心里。9月20日,马寒冰把王震司令员在山上讲的几句话整理为“白雪照祁连,乌云盖山颠,草原秋风狂,凯歌进新疆”后,立即送给王洛宾,请他谱曲。当晚他把曲子谱好了,第二天一大早,王洛宾就送给马寒冰征求意见,马寒冰看后很高兴,当时就和王洛宾一起到王震司令员那里去汇报。王震听了十分赞赏,但他表示不要说歌词是他本人写的。考虑到四句歌词确实出自王震司令员之口,在印发歌曲时,仍把歌曲的作者写为王震。9月底,一兵团政治部发出通知,要求部队学唱战歌《凯歌进新疆》。
我们在达坂城找了半天,也不见一个理想的、起码可以代表达坂城的标志。据说1994年12月2日,王洛宾在达坂城镇参加“达坂城姑娘”雕塑落成仪式,并被授予荣誉镇长称号。
很遗憾,我们只好在路旁的农贸市场门前,照了一张带“达坂城”字样的照片。下次来时再去找那位“达坂城姑娘”吧!
塔克拉玛干的忧思
第一次听到塔克拉玛干的名字,记得是在上中学的地理课上。真没想到这次来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访问,有机会走近它。
举世闻名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东西长一千多公里,南北宽四百多公里,面积相当于英国、瑞士、荷兰三国的总和。这里聚集着几乎世界上最多的沙子,曾掩埋过无数中外探险者,被西方人恐怖地称作为“死亡之海”。
塔克拉玛干,维吾尔语意思是“过去的家园”。这是当地人对沙区的泛称。塔里木河自南向北、向西、向东围绕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流淌,沿途汇聚了百余条大河小溪,编织成一条巨大的绿藤,会同博斯腾湖、罗布泊、台特马湖在塔里木盆地这块荒蛮地上缀出片片绿洲。
没到过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人,很难体会到“死亡之海”的恐怖。中午,这里灼人的沙子能融化蜡烛、烤熟鸡蛋。在罗布泊西部的沙漠里,曾发现一架像恐龙骨架一样的帆布翼飞机,在距飞机18米处,躺着三男一女四具干尸,有的蜷曲着,有的卧着,有的趴着,由此可以想像到他们因干渴折磨,临死前极力挣扎的痛苦情景。
走进烫脚的沙漠,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斑驳陆离的胡杨树。在这瀚海般的沙漠里,最让人敬佩的就是胡杨树。沿塔里木河流域分布着中国最大的原始胡杨林带,据说全世界的胡杨林有90%在中国,而中国的胡杨林有90%在塔里木河两岸。胡杨树,当地人把它叫做“梧桐”,用汉语直译过来,是“柴薪”的意思,这个名字对胡杨树来说太不公允了。在干旱盐碱的半荒漠里,胡杨是一种天然成林的优良树种,也是营造绿色长城、拦截塔克拉玛干风沙的主要树种。胡杨林还能涵养水源,调节局部气候,不愧是人类的朋友、沙漠的劲敌。
冬去春来,年年岁岁,胡杨树默默地走过了属于自己的四季。那秋天里的一片金光灿灿,正是胡杨生命的图腾和庆典。据植物学记载:胡杨树传播后代,全凭那空中飘舞的花絮,花絮中有小果实,一旦飘落到湿润的土地上,几十个小时便生根发芽,生命一般过200年。看着在夏日里焦渴地站着的胡杨树,似乎是对苍天的一种企盼,耐心地等待着梦里有甜甜的雨丝降落。
正是被胡杨树的这种顽强精神打动,我顶着酷暑,在灼人的沙漠里一气拍了好几张风光照,几乎每张里都有胡杨树。回来后,我选出一张照有三棵风格各异的胡杨树的片子,放大后装到了一个精致的框子里,作为艺术品摆在我的桌前,妻子不止一次地夸我这幅片子拍得好。
然而,美丽风光的背后,却存在着令人痛心的忧思。前些日子,我在《光明日报》的“中华环保世纪行”专栏里看到《挽救塔里木河下游绿洲》的呼吁文章,这才知道这块全世界最大的胡杨林,正在逐渐消失。自70年代以来,进入塔里木河的水量持续锐减,目前比50年代减少了四分之一,下游中段已完全断流,河道缩短了300公里,下游地区地下水位下降达十米以上。进入90年代以来,情况更加严重,几十万亩胡杨林枯萎死亡,大面积的沼泽、芦苇、植被和红柳等灌木基本消失。沙漠蔓延趋势逐年加剧。库姆塔格沙漠每年以三至五米的速度向西“吞食”,塔克拉玛干沙漠则向东扩展,两大沙漠已有一百多处合龙。
生态环境的恶化,严重地威胁了下游兵团农二师的五个团场的五万多人的生存,那里的耕地面积由60年代的45万亩,减缩到现在的20万亩。年年干旱、缺水,使整个垦区已有一千五百多人流散到内地。从长远利益和全局角度出发,扭转塔里木下游生态环境恶化,不仅可挽救塔里木下游的20万亩耕地,更重要的是,这片绿色走廊是塔里木盆地东部南北联系的必经之地,是新疆与祖国内地联系的第二条战略通道。
离开新疆好一段时间了,可在我的脑海里仍然深深铭记着胡杨树。仿佛站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边缘,往里望去,天空见不到一只小鸟,远处见不到一点绿色,就连胡杨树的叶子,绿得也那么艰难,那绿色是那么沉重。此时,我仿佛面对的不是沙漠里的胡杨林,而是一片废墟。在这里看到了绿色的宝贵,想到了生命的艰难。
耳边响起驼铃声
从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府所在地库尔勒市出发,驱车直奔驰名中外的丝路明珠吐鲁番市。沉寂的戈壁滩上,除了偶尔在路上见到几辆车外,连个鸟都见不到。为了排遣旅途的枯燥,我们只好在车里轮流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