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北京的当天,他们直接去了胡小梦给姐姐和父母租的房子,胡妈妈和胡爸爸看样子已经适应了在北京的生活,胡小梦也重新出国了,到他们家的时候,胡小麦自己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一边看一边笑得稀里哗啦。
听到门口的响动,胡小麦抬起头看向这边,她瞪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站起身冲了过来,欢喜地喊着:“毛毛!毛毛!毛毛!”
夏丽虹知趣地闪开了一点,然后拿眼白徐君:“看看,她就只记得你!”
徐君一边扶住不停蹦跳的胡小麦,一边不好意思地看看夏丽虹,看看胡妈妈和胡爸爸。
胡小麦开心得不得了,但是语言似乎仍然匮乏,说不出多余的话,便把徐君使劲往屋里拽,一边拽一边说:“看电视!快来看电视!!!”
坐下来喝口水以后,胡妈妈告诉他们说小麦的情况一直没有什么好转,虽然每周都固定去看医生,医生一直建议他们多跟她说说话,多交流,然而她自己总是不愿意跟他们说话,曾经有段时间甚至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好几天都不说一句话也不出来,后来发现了电视机以后,突然着了魔一样,每天从早看到晚,偶尔还会学电视里面的人说话。
胡妈妈叹了一口气说:“你们来了就好了,多跟她说说话吧,我看她也爱跟你们说话。”
夏丽虹挪了一下位置指着徐君说:“是爱跟他说话!”
胡妈妈看了徐君几眼,笑得有些尴尬。
口齿伶俐的夏丽虹很快在一家商场找到了服装导购的工作,而之后徐君也有了着落,给一个私企老板做司机,两人在胡小麦住的小区附近租了便宜的床位,生活渐渐安定了下来。
休息的时候,他们就带着小麦四处逛街,小商品批发市场之类的,偶尔徐君还能把老板的车开出来,载她们去兜兜风。
小麦虽然思想简单,而且碰到感兴趣的东西就左看右看,但也能跟得上他们的脚步,总算不会动不动就走丢了。
不过有一次,她还是闯祸了……
那天在一家玩具店,徐君和夏丽虹知道小麦最喜欢看各种稀奇古怪的玩具,便由着她自己在那里玩,他们各自走开去别的店了。
谁知道没过多久,意识到不对劲的两人跑回来一看,店主正横眉竖目对着胡小麦激动地说着什么,而小麦抬着大眼睛看他,俨然快要忍不住哭了。
徐君赶紧走过去,把小麦拉在身后,神色恭敬地问店主:“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店主急得面红耳赤,指着货架说:“你看看什么事!!!”
夏丽虹也走上前来,勾着头看货架,顿时两人互相望了一眼,叹了口气。
原来货架上一排玩偶全部胳膊是胳膊腿是腿的,被人大卸八块了,不用问,都是小麦的杰作。
夏丽虹说:“老板,你看这些东西零件都在,也没有碎,不如你教我们,我们帮你重新组装上吧?”
老板还是一副生气的样子:“我卖这个的你以为我是专门做这个的啊?我自己都不会装!!!”
“那你看这些东西一共多少钱,我们买下来吧?”
“我……”老板刚想接她的话,扭头看见胡小麦又凑在货架旁不知道摆弄着什么,连忙冲过去:“你又在干什么啊?!”
小麦回过头来,双手举着一个完整的玩偶,轻描淡写地说:“装好了。”
接下来他们三个人便目瞪口呆地看着胡小麦三下五除二将那些散架的玩偶一个个全部恢复了原状,她自己拍了拍手,双手在衣服的下摆蹭了蹭,说了一句不知从哪学来的话:“搞定!”然后就摇头晃脑地走了……
徐君和夏丽虹忙向老板说了好几个“对不起”、“不好意思”,匆匆跟在小麦身后走了。
从那以后,胡小麦的日常生活除了看电视剧之外,又多了一项活动,那就是将所有能看得见的东西拆了重装,包括电视遥控器、鞋架、沙发靠垫、胡妈妈的买菜布袋,等等。
胡妈妈看她经常忙得满头大汗又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开始特别担心,后来听心理医生说,小麦找到越多她感兴趣的事情,对她的心智和记忆恢复越有好处,才将信将疑地稍微安心了一点。
而徐君和夏丽虹听到这个说法之后,更是热心地跑去买了好几本手工制作的书和一堆材料回来,让小麦尽情玩个够。
胡小麦倒真是照着书本做出了几个像模像样的东西来,跟徐君他们出去玩的时候,还煞有介事地系了个平安符在车顶。
徐君看那个平安符做得精巧,也就任由它挂在那里,没有取下来。
小小的平安符在车里摇晃,引起了老板的注意,他皱着眉头,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出现在自己车里的陌生小玩意儿:“这是哪来的?”
徐君才猛然想起这茬儿来,慌忙说:“我朋友做的,我看挺漂亮的,就挂起来了,您要是不喜欢,我取了吧!”
老板摆了摆手:“没事儿,挺好的,就这么挂着吧。”
一路上,他又看了平安符好几眼,终于问徐君:“你那个朋友还会做其它东西么?比如给小姑娘玩儿的毛绒熊之类的?”
徐君想起来老板有一个刚上学的女儿,便殷勤地说:“应该没问题,我回去问问她。”
“嗯,我家的小丫头生日快到了,一直吵着要一个超市里那样的大熊,不过那种东西我总担心有什么化学物质,对小孩不好。”
“您放心吧,我朋友是纯手工做,一定给您用正规的材料!”
“好的,你问一下她要多少钱,做好了我看看吧。”
徐君本来想客气地说不收他的钱之类的,后来想小麦做一个大熊不容易,老板也不会要他这个打工的人一百两百块钱的人情,便答应着,没再说什么。
对很多正常的大人来说,做一个手工玩具大概比说话要难多了吧,而对于现在的胡小麦来说,做玩具似乎是驾轻就熟的事,而让她与别人进行交流却仿佛是天下第一大难题。
徐君看她每天埋头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时候露出意义不明的微笑,不知道这到底是一种不幸还是幸福。成人的世界总是太多的心机与计较,与人言语之间也需处处小心谨慎,也许做个不善交流、思想简单的孩子,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毛绒熊做出来以后,徐君看得出,老板很喜欢,满脸都是想象女儿收到后一定会很开心的得意,小麦也因此得到了一百块钱的报酬,把大家乐得不行,仿佛看到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第一次会赚钱贴补家用那样惊喜。不过小麦似乎还不能理解这种喜悦,她茫然地接过了钱,然后塞在了自己的围裙兜里。
夏丽虹心思一动,找徐君商量:“徐君你上淘宝吗?”
“什么东西?”徐君隐约记得似乎曾经从李胭嘴里听说过这个词。
于是夏丽虹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对着电脑给徐君讲解什么是淘宝,而小麦有时候会把她的脑袋凑过来,听不懂又跑开去。
“你是说,给小麦开一个淘宝店?”徐君总算弄明白了一点点。
“对呀!你老板也就只买这一次,但小麦可以做很多东西出来呀!反正堆在家里也没用,不如把它们卖出去,说不定还有很多人喜欢呢!”
“可是,这样她会不会很累?”徐君还是担心。
“哎呀,又不是让她靠这个赚钱!咱们先帮她把店开起来,等她做些东西放上去,还不一定多长时间才能卖出第一个呢,慢慢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