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过了没多久,三伏天便悄无声息地来了。聒噪不停的蝉鸣衬托着火爆太阳,仿佛要将大地闹个天翻地覆。毒辣阳光毫不留情的侵略着,使人整天恹恹的没有精神。长平懒懒趴在竹榻上,直叫唤热。顾采薇则静静坐着,面容淡然,额头虽冒出细密汗珠但仍不影响她拿着绣框绣东西。再过几日便是秀儿的及笄日子,顾采薇打算送幅绣品当赠礼,所以一直未闲下来,这就苦了长平,每日见顾采薇只刺绣并不说话,甚是无聊,秀儿又被打发了看宅子,更是找不到人陪她解闷,默默叹口气,长平凝视着一脸专注的顾采薇道:“采薇,我也想要你的绣品。”
顾采薇点头应允,并未停下手中活计:“改明儿到你生辰了,我送你一幅。”长平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凑到顾采薇身边,笑道:“采薇,那你送我什么样的绣品啊?”顾采薇只是摇头,并不透露半点儿情况。长平嘟嘟嘴,显然很不满。悻悻地回榻上躺好,再无逗顾采薇的心思。百无聊赖的将目光投向门外,瞅见正向这里走来的戚继朔,登时来了精神,嘴角扬起坏笑,得,有戏儿看了。
前些日子从秀儿嘴里得知顾采薇和戚继朔又闹了矛盾,且一直没和好。这次长平和秀儿统一了战线,决定不出手,由他们二人自行解决。毕竟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外人怎好再三插手呢。于是乎,每日看戚继朔兴冲冲地来吃闭门羹,便成了长平每日里的唯一消遣。
“哟,继朔哥哥你来啦。”长平回头看了顾采薇一眼,见她仍刺着绣,暗自笑笑,起身招呼戚继朔。点头表示应允,满头大汗的戚继朔快步走进来,接过汗巾便擦汗,“这天越发热了,待解决了南方大旱的问题,我们去找地儿避避暑吧。”见戚继朔这么说,长平不禁拍手叫好:“就到皇上去年领我们去的那个避暑山庄好了,那里挺清幽的,很不错。采薇,你觉得呢?”见话题被抛向自己,顾采薇抬头,目光并未停留在戚继朔身上,而是转向外面,柔声道:“你们去便是。”
长平有些扫兴,仍不放弃的劝了半晌,顾采薇总算勉强应承下来。长平瞅眼自始自终未发一言的戚继朔,强憋住笑,认真道:“采薇,避暑山庄真的是个好地方,你去了便知道了。”微颌首表示自己知晓了,顾采薇起身,却双眼发花,缓了好半晌才恢复过来,定定神,向面露担忧的二人道:“我去拿些绣线来。”说完,便顶着太阳走了出去。
“姑娘便是顾采薇?”行至一小路时忽被人叫住,顾采薇停下脚步,扫了眼那个倚树坐着,似乎在乘凉的清秀男子,并不太想搭理,转身欲走却被唤住:“采薇姑娘,这会子天热,若在太阳下站久了,很容易中暑的吧。倒不如在这树荫下乘乘凉,也乐的自在。”
顾采薇一时语塞,但仍迈开步子朝前走去。那清秀男子见状,也不再多言,而是目送顾采薇远去,那直率视线盯得顾采薇脊背阵阵发凉,加快步伐,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从绣坊取了绣线回来,顾采薇特意换了条路,生怕再遇上那个不明身份的男子。不知何故,那男子虽面容和善,可总让人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不敢靠近,顾采薇只当自己多心,也未细想,便往长平所在的兰玑宫走去。孰料正碰上从长平那出来的戚继朔,自书信事件以后再没说过话的两人粹不及防打了个照面,皆倍感尴尬,顾采薇转身欲走,却被戚继朔拉住:“采薇,你还要避我到什么时候?”顾采薇挣开戚继朔,轻声道:“太子殿下,这里人多眼杂,拉拉扯扯有失体统。”
“采薇,你现在也跟我玩这套了?”戚继朔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事情,语气极其怪异:“采薇,你变了。”顾采薇闻言,露出一副好笑模样,站定步子朝戚继朔道:“太子殿下从不曾了解过采薇,又何谈变了一说?”一句话,将戚继朔的满腔话语给生生堵了回去。沉默半晌,也再未吐出只言片语。顾采薇见状,转身便走,却又在庭院一隅瞅见那个男子。
强迫自己收回视线,顾采薇朝戚继朔道:“太子殿下,采薇先回去了。”戚继朔没料到顾采薇会同自己好好说话,错愕的点点头,任由顾采薇离开。待顾采薇从眼前消失,一直藏在暗处的男子便走出来,朝正望着自己的戚继朔道:“皇兄,你还真是给我找了个特难伺候的皇嫂。”戚继朔没好气地看了眼那男子,语气满是无奈:“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现在这副光景,我估计我已经挨不住了。”
男子拍拍戚继朔肩膀,“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查来了,皇兄,这次拿什么跟我换?”见男子那清秀面容透着算计,戚继朔伸出手:“东西。”顺从的掏出一张纸,递到戚继朔手上,这才听他接着道:“东宫里摆着的那件珐琅彩盘,你拿去便是。”男子点头应允,见戚继朔想走,不由道:“皇兄,不是继轩故意搬弄是非,只是想劝皇兄一句,能早些收手便早些收手,那女子,并不适合你。”
戚继朔身躯震了震,扭头朝戚继轩道:“我又何曾不知晓这点,可谁让我真的爱上她了呢?尽管很辛苦,但只要看到她幸福,快乐,那于我来说,也便足够了。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从没想过这种话能从平日里爽朗大气的皇兄口中说出,戚继轩错愕的盯戚继朔半晌,方才道:“皇兄,你变了。”
点点头,戚继朔笑道,“是啊,自从遇上她的那刻起,我就变了,变得生命里缺了她便活不下去,自己也失了存活意义。”丢下令人倍感震惊的话语,戚继朔也不再说什么,将纸塞进袖里便离开了,只留下发怔的戚继轩一人留在原地,目光若有所思。
戚继朔回到太子东宫,关好房门便掏出那张纸仔细读起来。表情由最开始的坦然逐渐变得凝重,默不作声的点燃一支蜡烛,片刻后,桌上只留下一摊灰烬。戚继朔又静静坐了会儿,倍感疲乏的他回到床上,和衣躺了下去。纸上记录的事情太过震撼,他需要时间消化。伴着深深倦意,戚继朔阖上双眼,睡了过去。
待到太阳西落,皓月自天边若隐若现时戚继朔才醒来,本想去找长平,却因天色太晚的缘故而踌躇。说来也巧,门外忽传来下人的通报,说是长平公主求见。刚准许,长平便大咧咧的推门而入,走至戚继朔面前,故作神秘道:“继朔哥哥,我想了想,避暑山庄还是先别去了,你啊,先想法子说服皇后娘娘,让她同意采薇住到我这里再考虑其他吧。”不理解长平的意思,戚继朔面露疑惑。长平见状,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先前采薇能住进兰玑宫完全是因为我的缘故,如今我没事了,采薇自然也没了留下来的理由。而你现在又鲜少有时间去找采薇,让她和秀儿两人单独住宅里本就不安全,更何况采薇的心漂浮不定,指不定哪天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所以,继朔哥哥,你肯定不能袖手旁观的。”
长平的话极有道理,戚继朔也不是没有想过这道理,无奈先前已在皇后那儿闹了一遭,如今想让皇后顺利接纳顾采薇,只怕绝非易事。沉吟良久,戚继朔方才道:“长平,这事还得靠你帮忙。”见长平点点头,戚继朔便悄声将计划说了出来。虽有些犹豫,但长平还是应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