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泉妍再说不出话,拼了命地用起力气来,几乎要将宁子娴的手腕捏碎了。宁子娴忍着剧痛,伏在床边不停地替石泉妍擦着浆出的汗水,熬度着漫长而难耐的时间。
良久,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凄厉的嘶声过后,终于听得一声响亮的儿啼,却是皇帝的声音先在外头响起来,喜不自胜道:“朕的孩子里,就属这个孩子哭声最洪亮了。”
石泉妍听着儿啼,露出了一个极为疲倦的笑容,呻吟着说了声“疼”,便虚脱了昏睡过去。宁子娴惊喜交加,看着一个带着血丝的孩子被接生嬷嬷从锦被底下抱出,却是个极健康周正的男婴,忍不住欢喜得落下泪来,忙嘱咐乳母抱去清洗沐浴。宁子娴看过了孩子,正欲命人给石泉妍炖补药物,忽然发觉方才嬷嬷掀起锦被时,底下的鲜血似乎多得不可思议。她心下一沉,立刻再度掀起被褥,果然见猩红一片浸透了被褥,让人不忍卒睹。
一颗心直直地坠下去,宁子娴立刻拉过一个接生嬷嬷道:“睦嫔是睡着了,但似乎不大好。你仔细看看,怎么会那么多血?”
那嬷嬷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几乎是吓得魂飞魄散:“昭妃娘娘,大事不好了。睦嫔娘娘服了催产药用力过度,孩子虽然生下了,可孩子太大,娘娘的下身,下身都……”
宁子娴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神色,自己到底也生过孩子,心里便知道是大不好了。便忙按住心神,问道:“睦嫔究竟怎么了?”
那嬷嬷慌得瑟瑟发抖:“睦嫔娘娘的下身,撕裂了!”
宁子娴一惊之下,只觉得全身酸软,几乎站立不住。忙一把抓住嬷嬷的衣襟,厉声道:“赶紧想法子!快!”
嬷嬷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又是慌又是怕:“昭妃娘娘,事到如今,只能先撒上止血的白药,然后,然后由咱们几个嬷嬷仔细缝合起来。只是这个活计太难,又难免损伤睦嫔娘娘玉体。即便缝合之后,终究还是不能和从前比了。还请娘娘不要责怪!”
宁子娴只觉得一颗心涌在喉头突突乱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转眼看着人事不知的石泉妍,极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现在还论这个做什么,赶紧先治睦嫔要紧。”
接生嬷嬷忙不迭地张罗起来。宁子娴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自己也觉得气短胸闷,才恍觉手腕上疼痛不已,仔细一瞧,才发觉是被石泉妍用力之下,捏得紫胀发青了。染画忙道:“娘娘稍候,奴婢去拿点消肿的药来给娘娘擦上。”
宁子娴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忙道:“本宫这点淤伤不要紧。你去看看皇子沐浴完了么?如果好了就抱来给本宫,本宫去给皇上瞧瞧。你好生看着接生嬷嬷替睦嫔缝治,不许再有半点差错了。”
正说着,嬷嬷已经抱了包裹好的孩子出来。宁子娴忙抱了出去,外头的宫人们一早上赶着喜气洋洋地向皇帝道贺道:“皇上万福,皇上万喜,睦嫔娘娘一切平安顺遂,生下了一个小皇子呢。”
贤琰帝果然高兴,连连吩咐了赏赐毓秀宫上下,又抱过了宁子娴怀中的孩子细看。
石泉妍的孩子比寻常的婴孩大了一圈,一张小脸天圆地方,光滑饱满,十分精神。贤琰帝欢喜得不得了,又被皇后抱在怀中,却是爱不释手:“皇上的皇子里面,就属七皇子一出生就长相端方,天庭饱满,连哭声都那么洪亮,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便将孩子递给了贤琰帝,皇后又笑道:“七皇子有福,还请皇上给七皇子赐个名字吧。”
贤琰帝沉吟片刻,朗声道:“这个孩子是睦嫔的希望,也是父母珍宝,便用琋吧,作禧意,吉祥如意,王为玉意,珍宝贵重,亦有‘希望’之意,”
贤琰帝略想了想:“睦嫔给朕生了这么个好儿子,王延英,传朕的旨意,晋封睦嫔为芳仪,封号为……”
贤琰帝却是朗然一笑:“朕心愉悦,便赐封号为愉,愉芳仪如何?”
宁子娴脸上泛着笑,眼中一酸,忍不住别过脸去:“只可惜愉芳仪不能与皇上同愉共悦了。”
贤琰帝一怔之下,也有些着急:“睦嫔是不是有什么不好?那么多太医和嬷嬷在,真是无用!”
宁子娴神色楚楚,屈膝道:“皇上,愉芳仪为了给皇上生下七皇子,被太医灌服了太多催产药,以致下身撕裂,出血不止。怕是好了,以后也会留下不足。”
又仰起脸,目视着皇帝:“臣妾恳请皇上,以后不管愉芳仪妹妹容颜衰老或是身体老倦,但求皇上不要厌弃她,只记得她是如何拼命为皇上绵延子嗣的。”
贤琰帝怜惜地看着怀中的孩子,又看了看宁子娴,便将孩子交到李玉手中,双手扶起她道:“你放心。朕自然不会。“
宁子娴就着贤琰帝的双手起身,隐隐有泪光盈然:“皇上,臣妾还有一事相求。愉芳仪爱子情切,若是可以,还请皇上将孩子留在芳仪身边吧,不要送去他处养育了。”
贤琰帝思忖着道:“愉芳仪出身江南大户,并非是小族,不似李家卑微。这个可以……”
但见宁子娴满脸期盼,几欲落泪,也不忍拒绝:“那么朕答应你,即便凌琋不留在芳仪身边抚养,朕也会交给你,好让芳仪时时相见。如何?”
这,也算是最好的打算了吧。
宁子娴忙忙谢过,替皇帝紧了紧身上的海貂龙大氅,温然道:“夜寒如冰,皇上已经得了好消息,赶紧回宫补一补眠吧。臣妾便留在这里照顾芳仪了。”
贤琰帝微微颔首,吩咐道:“王延英,今晚伺候芳仪的太医无能,尽数逐出宫去,永不复用。”
到了门口,沉思片刻,又道:”更愉芳仪封号为’惜‘,定当珍惜。另外……“
沉默,复问到:”惜芳仪是在祁嫣宫出的事儿?“
却是看向的蓝菲絮,蓝菲絮收到信息,恭恭敬敬的,神色自若:”是!还有此鹅卵石为证!“
说着,便将早前流云藏在袖中的鹅卵石递给了贤琰帝。
贤琰帝神色莫名,皇后只得说道:”皇上,此事有臣妾呢,皇上先回去歇着吧,定不叫皇上失望!“
贤琰帝方面色有了回暖,又道:”惜芳仪已然正四品高位了,不再适合住在一间偏厅了,刚好祁嫣宫的斓月殿还空着,皇后便着人整修一下,择日叫惜芳仪搬进去吧,主位得有主位的样子!“
宁子娴心中却是高兴的,”臣妾替妍儿谢皇上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