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下,晴岚静静地诉说她从小到大的生活。而那种种的心酸如同一把利剑,在杨溯的心里来回割裂。那点点疼痛的累积,让杨溯放在栏杆上的双手都下意识的用上了全部力量,以至于手背上都浮起股股青筋。而那一个个转换的小小愿望,又是那样的渺小。可即使渺小如尘土,愿望始终都是愿望,晴岚看不到希望的尽头。
杨溯知道晴岚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渴望就是得到别人的关心,而对于如此近于表白的暗示,杨溯内心里也不由升起一股冲动。很想就此抱住她,安慰她,疼爱她,直至永远。可现实毕竟是现实,面对即将分离不知多久的结局,杨溯只能装聋作哑,毫无表示。如同一个旁观者。
而看着看向自己的晴岚,那张伤感的脸庞,那双忧郁的眼眸,杨溯只能强装微笑,言不由衷的说道:“生活就是生下来活下去,至少,活着就有希望。”
“希望,呵呵..”轻声嘀咕的晴岚不由笑了,可笑着笑着,那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你哭了。”杨溯轻声的说道。似乎心有不忍,那原本紧抓栏杆的右手也微微的抬了起来。
“有吗?”晴岚微笑的擦掉眼泪,一瞬间,原本柔弱的内心却是瞬间变得坚强起来。“对不起,哥哥,让你看笑话了。”
杨溯没有说话,内心里如同被一只手掌在使劲的揉搓。然而,最终随着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声,那原本微微抬起的右手又缓缓的放了下去。只是那抓在栏杆上的手指,在力的相互作用下,变得格外苍白,毫无血色。
现场就此陷入沉默,杨溯和晴岚的视线又回到了河面。那潺潺的流水声,如同一曲‘二泉映月’,诉说着内心的悲鸣,诅咒着黑暗的痛苦。可就在憧憬光明的时候,晴岚的声音却是打破了现场的宁静。
“哥哥,我要回家了。”
杨溯的反应似乎慢了半拍,直愣了一下后才说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晴岚的声音虽轻,可配合着她的面容,却是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味道。说完后,也不顾表情僵硬的杨溯,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而看着渐渐离开的晴岚,杨溯不由轻声的嘀咕起来:你的心酸,我感同身受。我也为你爸爸妈妈对你的冷淡而难受,我也为你上学借住的姨妈家对你的苛责而不忿..可我的心酸,你能感受到吗?
这是一个多思的季节,我的心飞向天际。只见那清清的溪水和芳草,是谁带走了我记忆中的甜蜜和温馨?
六月底,也就是领取中考成绩过后没几天,杨溯就独自一人回到了老家。
伴随着南下大军,老家的人已经很少了。除了年过古稀的老人外也就只有一些懵懂不知事的小孩。而那些大人和那些大一点的孩子,已经很少回到农村,仿佛城市里格外的让他们眷恋和不舍。
杨溯还记得小时候农村的热闹,那顶着太阳挑着粪桶在庄家地里勤劳的大人,那清早背着背篼赶着牛羊上山喂草的孩童..不管走到哪里,总能看见人影。割草的、砍柴的、挖药的..每每相遇,彼此之间还会愉悦的交谈起来。
曾经,杨溯也曾跟着众多上山放牧牛羊的孩童一起掏鸟窝、寻野果、捡枯柴。那时的他,图的就是一个玩耍。可现在,即使这样简单的玩耍,也是可望而不可及。
冷冷清清的农村,已经让人失去了待下去的兴致。只有夜幕来临,静静地坐在屋檐旁边的那颗一人粗的李子树的枝干上,看着天空中的繁星点点,杨溯才会暂时性的忘却所有一切,无忧而无滤。
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对于整天大多数时间都陷入孤独无聊中的杨溯来说,他总是忍不住的想回到小城,回到那个冰冷却又随处可见人影的小城。
至少在人群中,孤独的杨溯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然而,每每想起父亲对他说的话,或者说父亲对他阐述的道理,他就制止了自己的冲动。
杨父的话,或者说杨父的道理,是现在的杨溯所不能理解的。即使他理解所谓的字面意思,可他也不可能把它融入在生活中。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生活经验。
而缺少生活经验的杨溯,也就只能服从于自己内心的抉择。即使内心摇摆不定,他也只能感性的随着它的更改。
一如那次郊外野炊,一如那次河边倾听。
而面对杨父的道理,那不时于耳的道理,杨溯却又理性的选择抗拒。理性的坚持着自己内心的感性。直到九月的来临。
九月初,随着杨父杨母的一声令下,杨溯回到了小城。因为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杨溯就要随着另外几个同伴跟着那所谓的姑父一起去汉城读书了。而在此之前,一些必要的手续还要提前办好。
而杨溯只是跟着去办了一张身份证外,就开始了自己的自由生活。
杨溯自由生活中找的同伴就是毛放,也只有男人与男人的交往中,才不会掺杂除了友谊之外的任何东西。也因此,杨溯才算是无忧而无虑。即使这无忧而无虑的日子,只有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这期间,杨溯和毛放一起打台球,一起去河里游泳,一起去上山挖兰草..虽说没干什么正经事,可在他们这个年纪,这不正是让他们开心快乐的事情吗?
九月中旬,快要玩疯了的杨溯总算是重回现实。现在的他,就要开始离家求学了。而通知了毛放和颜玫的杨溯,却是对杳杳不见音讯,但料想已经回到乡下的晴岚格外伤感。这既是对不能再见到对方而遗憾,也是对那份还未开花结果就已结束的感情而惋惜。
而就在离家的那一天,就在登上汽车的那一刻,杨溯看着离去的颜玫和毛放的背影,看着那遥远的西方,看着西方尽头那若隐若现的群山之巅,终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来的,终究是没来。该走了,始终都要走。
而汽车的鸣笛声,也在这一刻渐渐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