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老高骨子里不是粗人，但也不是文人，虽然一向自诩高雅，却也掩不住行伍起家的做派。老高喜欢画画，画的也不是鸟兽虫鱼，也不是人物山水，而是画白菜。人家画白菜都是孤零零一根白菜，稀疏的叶子，淡墨粗笔而成，老高不这样。老高画白菜不但一个个饱满如同怀孕九个月的孕妇，还喜欢画白菜地，那一排排白菜乍一看好像军士列队一样。
老高喜欢画白菜，也喜欢吃白菜，老高吃白菜都是和豆腐一起炖的。县政府的厨子原先有五个，老高来了之后，就剩下两个了。老高不吃荤，荤菜也就不再上桌，县衙的大厨也就失业了。老高倒没觉得什么，下面的副县长和科长可就跟着倒霉，在县政府里一个月难吃几回肉。
老高除了喜欢吃白菜，还喜欢和人雅谈。老高的雅谈也是书上看来的，但是书上没有说雅谈要谈什么，老高一想，食色性也。老高平常喜欢跟副县长老朱雅谈，不是谈吃的就是谈女人。
副县长老朱就是原来凤城县的县长，靳云鹏当了省都督后，各县都安排了他的人，老朱能保住一个副县长就已经走了大运了。然而，老朱的副县长当的窝囊，不但没有实权，连在县政府吃个饭都不见荤腥。
老朱前清时候就是知县，民国改元后就改叫县长。老朱知县当了二十几年安然无恙，而原先一起做官的人关的关、砍的砍，没一个有好下场。老朱的存身之道就是善于上下打点，左右逢迎。
老高喜欢女人，老朱就把自己原来窑子里的相好送给老高；老高喜欢画画，老朱就派人搜集了各种名人字画；老高喜欢吃白菜豆腐，老朱就派人找来了黄水围的老马给他做豆腐吃。
老高觉得老朱够朋友，老朱觉得老高是个好县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