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脱口而出的话又引起徐远山紧张,宋词明显感觉到他看来的眼神带了几分前所未有的疑惑。
扯动裂开的嘴角抿出一抹笑,乖巧的答:“我刚才和他开玩笑呢。”
掌心细瘦如柴的手腕不断往掌间传送凉意,借着月光,高出一大截的欧黎发现尽管又在说谎,她的眼神依旧清澈,不染尘埃般的明净。也不知哪根神经瞬间搭了个结,本该置身事外看好戏的他情不自禁的接过话:“我是她同学大头的好朋友,想和她谈点事,以前就见过面的。”
两道俊眉拧成山峰状,徐远山努力回忆,稍有不悦:“大头?就你们班那个痞里痞气的男生?”
“请问,什么叫痞里痞气?”
宋词来不及吱声,欧黎抢了先,疏朗有致的眉目清寒无比,如头顶月色。
“噢,他就是嘴巴坏了点儿,其它还好啦。”模模糊糊应付一句,她装出熟稔的样子:
“欧黎,我们去门口聊。快点,一会儿他们还等我吃生日蛋糕呢。”
也不管其它人什么反应,宋词头也不回的拽起欧黎朝孤儿院门口跑去。徐远山深知她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做,想想他们就在门口也不至于出什么意外,便再没阻止,只朝两抹背影远远喊了句:“小词,别走太远,有什么就大声叫,我和院长都在礼堂。”
正值盛夏,草地长势极好,一片片长有小齿的叶片蹭过裙底裸/露的脚杆,传来阵阵细微痒痛。
一口气跑出大门停在缀满爬壁藤萝的围墙附近,气喘吁吁的宋词重重甩开他,小脸冷冽:
“想怎么样?”
“怎么样?”欧黎轻笑,往后斜靠在墙壁上,头顶,几朵星星点点的黄花在绿萝里摇摆:
“是你不问因由就在众目睽睽下给了大头胯下一脚,踢得挺狠,现在问我想怎么样?”
灯光昏暗,半个身子掩入暗影的人气定神闲,不得不承认,他略勾唇角的模样真好看。
没空和他斗嘴皮子,她倔强重申:“他欺负人。金子老实,他为什么总找她麻烦?”
“哟,这么说来,你还是替人伸张正义的小女侠。”又像之前那样将双臂环在胸前,这一次,他的语气倒听不出讽刺,反而有点像善意的捉弄。顿了顿,他往前跨出两步靠近微微低头,琉璃似的瞳仁蓄满比月色更温柔的光芒,一字一顿的解释:“傻小孩,大头不是欺负她,而是喜欢她,懂吗?大头是我老爸朋友的儿子,他被女同学揍,我挺没面子的。今晚来找你,是我自己的意思。”
不想露怯的宋词没有后退,两人间的距离倏地拉近,陌生气息扑面而来,脸又热了。
“你才是小孩!”仰起下颌狠狠瞪了眼,一层薄雾般的迷惘也随之覆盖住眼眸,她不敢置信的低喃:
“大头喜欢金子?”
“当然,他亲口说的。”
大头有事没事找茬,金子每次很生气,奈何性格文静内向,不能拿他怎么样,连大声质问都不敢。像扯扯辫子,问都不问就拿她的作业本,偶尔还找点什么虫啊之类的吓唬人,诸如此类数不胜数的行为竟然是喜欢?简直是谎话,还是天方夜谭的谎话!
“刚刚说我撒谎,你也不例外。他在金子吃东西时故意吓唬人,害她差点被呛死,这也叫喜欢?”
“你懂什么叫喜欢吗,傻小孩?”
“你懂?”
十足不喜欢他把自己当小屁孩看的口吻,宋词又瞪了一眼,颇不服气——
再不懂,也清楚喜欢是要对一个人好。所以,她很肯定,徐远山喜欢自己。
白衣微芒的欧黎笑而不语,转而问:“刚才为什么不还手?”
“不关你的事。”
“怕他们兄妹?”
“狗拉耗子,多管闲事。”
“那小子喜欢你。”
“八卦!”
唇枪舌剑几个来回,欧黎像是挺习惯她的冷嘲热讽,一点儿都不生气。
垂眸仔细打量一阵子,颇有兴致的他又道:“你其实心里明白徐远山喜欢你,对不对?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相信大头喜欢她呢?他之所以那么做,无非是想引起你朋友注意罢了。也是,男生的心思,傻小孩哪会懂?”
一派了然的凝望,宋词挺不自在。
这个人的眼神真讨厌,老让她有种什么都藏不住的窘迫和慌乱。
要知道,一直比同龄人早熟的她可从来都是扮演看穿别人的角色。
“再强调一次,我不是小孩,你见不得比我大多少。第二,远山对我好,那是我的事。第三,你们这些男生的心思我是不太清楚,但我晓得至少首先要对别人好才能获得别人对你的好感。用捉弄和戏耍引起注意真是很幼稚的行为。第四,你有话快说,不说我走了。”
“哈哈…”
清朗愉悦的笑声穿过层层叠叠绿萝惊出几只小昆虫,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在月色中宛如玉石。
从出现到方才,欧黎的笑都是淡淡的,和古代女人一样笑不露齿。
这一刻,他却笑得开怀,氤氲月色的眼睛瞬间明亮,像两颗星星似的闪耀。
“傻小孩,我突然觉得你很可爱。”
“是吗?”狐疑瞅着他无比灿烂的脸,宋词怎么听都认为不像褒奖。
“别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瞄过来,我可轻易不夸人。”
“说完了吗?”
月色朦胧,越看越觉得他明朗笑容和好看眉眼有种难以描述的意味,聪颖的她虽然想不清楚为什么,但已经意识到自己得马上撤退为妙。很久很久之后,再回想起今晚的一切,已长成亭亭少女的宋词终于弄明白所谓难以描述的意味,其实是蛊惑,如同罂粟花一般的蛊惑。
等了几秒,她直接认定默认,利索转身,刚要抬步,手被人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