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天黑之后,未被警方发现的果园恐怖基地陆续来了十二个神秘的人。每个人都是从不同的地方在不同的时间赶来。他们进门后,先在第一个房间换上白色蒙面会服,然后进入最大的那个房间。
一
局势平静下来后,艾尔肯又回到了栏干村。他把马木提家当成了招募信徒的基地。他能言善辩,全凭一张嘴。
来听他讲课的信徒被分成两类:虔诚的信教者,他以讲经文的名义,见缝插针地给他们灌输民族分裂思想;那些不安分、历史不太光彩的教徒,他便赤裸裸地给他们讲强化“圣战”意识。
其实,艾尔肯演讲的这些话根本不是他自己的思想,而是他从境外恐怖组织的宣言中剽窃来的。为了背会那份长达一万字的宣言,他曾经花去一个月的时间,每天面对着墙壁苦练,现在,他终于可以得心应手地运用它了。
蒙在面纱里的热娜听着艾尔肯激情澎湃的演讲,眼里常常蓄满了泪水,她觉得这个男人非常有力量,他懂得的知识真多,她是个一向都跟政治不沾边的女孩,因为对宗教的感情,使得热娜对艾尔肯产生了崇拜之情。
艾尔肯当然马上捕捉到了热娜的微妙变化,于是,这天的讲经课结束后,他再次借故进入热娜的房间,这回,他不再有语言铺垫,径直揭开热娜的面纱说:“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好吗?”
热娜忽闪着的目光没有回避艾尔肯。
艾尔肯柔声夸赞:“你是我教过的最听话的学生。”
热娜全无心机,单纯地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艾尔肯含情脉脉地点头:“当然。”
热娜窘得把眼睛移向窗外,柔柔地问道:“为什么阳光早晨出来,为什么会下雨?”
艾尔肯每天穿梭在政治与野心之间,脑中充斥的全是暴力和血腥,冷不防被眼前小姑娘天真的提问难住了,他沉吟片刻后,把右手放在心脏部位,故作高深地回答:“我们赞颂真主给我们指明了正确道路,擦亮了我们迷惘不定的目光。”
热娜果然不再问关于“阳光和雨”的问题,与艾尔肯的深奥相比,她觉得自己太浅薄了。
每当热娜温情脉脉地盯着艾尔肯时,有一个青年的心疼极了。依干其乡的电工沙吾提暗恋热娜已经两年,现在突然觉得女孩子的心飞走了。沙吾提求助于马木提,希望未来的老丈人能帮帮他,但马木提无奈地捋捋自己的胡须说:“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懂,也管不了。”
为了树立自己的权威,艾尔肯总要当着信徒的面责怪马木提。马木提不得不暂时放下生意,对艾尔肯言听计从。但他的内心却对艾尔肯充满了畏惧感,毕竟他在世上已经混了五十余年,他觉得艾尔肯这么闹下去,场面越发不可收拾了。他逐渐意识到艾尔肯是个危险人物,他悄悄跟热依汗商量,想找借口把艾尔肯赶走,可是,又谈何容易呢?迎客容易送客难。
艾尔肯也不傻,他看出马木提已经厌倦他,他才不是省油的灯呢,索性耍起无赖,他对马木提说:“我倒是想走,可信徒们不放我走。就算我离开了,你在家中私设地下讲经点的事实也抹不掉啊?政府能放过你吗?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跟政府走,要么跟真主走。如果跟政府走,你就是我们伊斯兰教的异教徒,你就是我们的敌人,就要被杀死,你自己选择吧。”马木提被噎得无语,只能被动接受。
艾尔肯在马木提家越来越有恃无恐,脾气也越来越大,常常一手持经文,一手持教鞭,他规定:对信仰不虔诚,不服从伊斯兰禁忌的人,要给以二十至八十教鞭的体罚。他还从信徒中挑出几个五大三粗的教徒,称他们为“阿甫”,在教徒当中,阿甫的地位高于教徒低于阿訇,艾尔肯把这些管教信徒们的小头目筛选出来,是为了即将成立的恐怖训练基地打基础。他认为,但凡一个打天下的人,都要从夺取权力开始,只有明确了信徒们之间的等级结构体系,他才能实现自己高高在上的权力欲望。
二
艾尔肯向西尔艾力下达命令:“到沙漠里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开始建立我们的恐怖训练基地。”
西尔艾力冷冷地问:“那么,我们要放弃栏干村吗?”
艾尔肯摇头笑答:“这简直是尼马拉山地啊!这是真主的旨意,我怎能放弃这里?这里将是我的发祥地。”
西尔艾力冷冷地:“是吗。”
“知道尼马拉山在什么地方吗?在A国,那是一个了不起的地方。”艾尔肯卖弄地向西尔艾力介绍他从西方某大国电台里听来的最新消息。
西尔艾力虽然反感艾尔肯的卖弄,但他暗自承认,艾尔肯比前两任特派员有头脑,而且知道的事情确实很多。惟有在艾尔肯面前,清高的西尔艾力才肯低头,他比较喜欢跟着艾尔肯干事。
艾尔肯教导他:“知道吧?A国、B国和D国反政府力量在A国的尼马拉山地占据了一块地盘,从去年以来多次同政府军发生激战。前不久,A国政府派了四千多人的部队去围剿,结果A国部队有两百五十多人被俘,而A国反政府武装才死了三十多人。反政府武装能取得这样的战绩,全靠尼马拉山地的地盘好啊。所以说,栏干村和沙漠腹地哪一个都不能丢,我都要。”
艾尔肯用手指向一望无际的沙漠,说:“你不觉得沙漠是我们最天然的保护屏障吗?”
西尔艾力望着艾尔肯说:“是。”他那双蓝眼睛闪着幽幽的火光,西尔艾力对暴力天生充满着好奇和兴趣。
其实,组建一个二十人的恐怖培训基地,对艾尔肯来说实在是件小事。他的理想是要在这个僻静的乡村建立一个“突厥斯坦帝国”政权的雏形,他认为这是自己赋予自己的理想,这个理想与真主根本无关。
三
阿力木往艾尔肯提供的账号上打了一笔钱,就匆匆收手了。他又改变了主意,决定把余下的钱花在自己的事业上。他派心腹阿不都尔携带部分经费入境,他不想把独吞南疆的机会留给艾尔肯,他要在靠近边境的地方秘密建立一个恐怖基地。他对阿不都尔说:“城市和农村都归艾尔肯,咱们只要守住一座山就够了,我查了一下地图,那个地方距离边境只有两百公里,你在那边先拉起一摊,我跟你遥相呼应,咱们可以进退自如。”
阿不都尔阴沉沉地请示:“跟艾尔肯的关系怎么处理?”
阿力木狡猾地说:“必须利用他,又不能依靠他。”
阿不都尔担心地说:“他要是跟我做对怎么办?”
阿力木自负地说:“不会的。伊不拉音的面子他还得看吧!记住,你是伊不拉音邀请的贵客,即将前往出席‘东突解放组织’成立大会。你去只能给他撑面子。”
阿不都尔今年三十二岁,是个精干瘦小的男人,他以旅游者的身份潜入境内。他顺利地与伊不拉音接上头,在他家的密室里与他密谈一番,然后在傍晚坐上一辆蓝鸟轿车,消失在黑夜里。
四
艾尔肯在卡斯木遗留下来的果园秘密恐怖培训基地接见了阿不都尔。这个未被警方发现的基地,乍看是个果园,果园已经荒芜,两排破败了的土坯房孤零零地横在果园东西两侧,每排土坯房共有五间屋,每间屋里都有一个大炕,炕上铺着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花毯子。土屋周围挖了几个地窝子,里面储存着粮食和武器,有的地窝子还能住人。再往远看,就是一望无边的戈壁滩。
亚生奉命把境外来客阿不都尔带到果园基地。艾尔肯迎出门去,他和阿不都尔曾经共过事,两人没有过多的寒暄,他们走进第二排最里面的那间屋,然后盘腿坐在铺着旧地毯的炕上。
艾尔肯不冷不热地招呼道:“你来了。”
阿不都尔讨好地夸赞:“你果然干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