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灾难的经历(4)

第三节

这地方那些可怕的人让赫斯来提心中郁闷。这几天宴会厅经理向老板把一个大约四十五岁的女人介绍给她认作“妈咪”。王妈咪从早到晚把赫斯来提带在身边，不厌其烦地给她教接待客人、敬茶、献酒、上菜、迎送客人等礼仪，以及“举止文雅、待人和气，说话热情”等等，赫斯来提只得把痛苦吞进肚子里，被迫学习。不管怎样，她为自己没有像娜扎凯提和杰乃提一样被迫做“三陪女”而感到高兴。在这件事上老板有自己的想法，他们想放长线，钓大鱼。在他们眼里，如果能驯服像赫斯来提这样年轻漂亮的姑娘，她会成为他们长期的摇钱树。但是，现在赫斯来提还是一匹年轻受惊的马驹儿，不耐心地驯服她而让她顽皮下去的话，可能收不到他们需要的结果。起初几天他们随着她的心意，但是暗里却监视着她，那些日子，她接近了一个看起来热情的服务人员，用她的手机给家里打了电话，老板发现了这一点，惩罚了那个女服务员，把她从宴会厅服务员岗位调到食堂去刷碗，从此以后严格地控制了赫斯来提的对外联系，这成了最近发生的另一件怪事的原因。

一天晚上，名叫阿不都拉和赫沙比提的两个小伙子来到了休养地。他们是往来于深圳、珠海和广州之间做生意的人。他们在休养地边喝咖啡边看节目，消遣解闷儿，没想到在这个地方看见了两个维吾尔姑娘，头发染成金色，跳半裸体舞，自称是欧洲美人。几年来阿不都拉虽然赚了许多钱，但却是个未曾丧失天良和尊严的小伙子。他一看到姑娘便怒气冲天，她们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竟扭着半裸的屁股，拍着胸膛跳着外国式的舞蹈，做出多种不堪入目的庸俗动作，让他觉得很屈辱，伤害了他的尊严。他放了些钱作为押金，把这两个姑娘从那里带出来了。

汽车离开城市拥挤喧闹的路，进入了乡村平静宽敞的路面。这时已近夜半，一位姑娘担心地向他们询问道：“你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去，阿不都拉大哥？我们怎么到了乡村呀？”

阿不都拉满不在乎地回答说：

“我想让你们稍微清醒一下，就带你们到了乡村，你们不是说城市里的空气快要把人憋死了吗？”

姑娘们心里琢磨起来，担心之中不知是谁拿出了手机。

“关上你们的手机！”阿不都拉果断地说，“否则我就抢过来扔掉！”

姑娘觉得更加害怕了，起初她们很生气，之后又用和蔼的甜言蜜语请求，这时汽车在田地边上停了下来。无边的稻田在夜晚的安闲中正冒着气。

下了车，阿不都拉命令姑娘们脱掉衣服。

“你们好像没找到地方一样，要在大路上谈情说爱吗？”一个姑娘死皮赖脸地说，“空地上人怎样睡？”

她的话被阿不都拉愤怒的声音压了下去：

“别扭扭捏捏的，把外边的衣服脱了！”

“为什么？”另一个姑娘固执地问道。

“我刚才说过了，我让你们清醒一下！”阿不都拉说着强迫她们脱衣服。

姑娘们没有办法只好脱下外边的衣服，阿不都拉和沙比提把她们的双手背在后面用细绳捆了起来，然后推着她们来到稻田深处，让她们在一条宽田埂上坐下。

“你们放心地坐在这个地方，”阿不都拉走出稻田说，“好好想想，你们怎样玷污了家乡和民族的声誉！想好了以后叫我们，我们在车上等你们！”

姑娘们感到吃惊。小伙子们的行为让她们感到像是在变魔术，又好像开玩笑。她们不知道让她们坐在这又湿又臭的稻田埂上的原因，相互吃惊地看着。但是这样的吃惊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眨眼间稻田的秘密揭开了，姑娘们的灵魂都疼痛了起来。饿极了的蚊子从四面八方飞来，把刺刺向她们白皙柔软的身体，吸她们的血……天哪，世上有比这更痛苦的事吗？千万毒刺同时刺来，身体马上就要爆炸！……但蚊子们好像就没有吃饱的意思，也许它们从来就没见过这样柔软的身体，这样香甜的血呢。它们高兴得不停地嗡嗡叫，一个通知一个，要把两位姑娘的身体叮个千疮百孔，叮得她们浑身布满疙瘩，肿得发青，让她们无法忍受，痛苦的叫声传遍了整个稻田……

“阿不都拉，行了吧，”沙比提有些担心地说，“可别让这些贪婪的蚊子把她们给叮死了！瞧，这蚊子这么多，拍上一巴掌，能打死一二十个！”

“我也不是想把她们弄死。”阿不都拉感慨地说，“爱情是女人传播到这个世界的，如果没有女人就不会有爱情，没有爱情的话，黑暗会笼罩世界！她们是生命的创造者，她们是先辈和后代的连接者，她们是你我他的母亲，是未来的母亲！我只是想让她们清醒一下，别忘记自己的命运！实际上，这些事情也不该责怪她们，应该怪我们男人！我们没能够保护好她们，让我们中间一些无情无义的人把她们推向了这样的命运！……”阿不都拉越说越兴奋，慢慢从车上下来走到路中间，高举起双手，发疯地喊起来，“喂，真主！给你的人以天良吧，让被压迫的弱者得到你的庇护！男子汉啊，救救我们的女孩子，保护她们，爱惜她们吧！她们是我们的母亲，未来的母亲！扶助无依无靠的她们是真正的男子汉的事情！”

阿不都拉的声音在这辽阔乡村的怀抱里环绕成回声，如同黑暗的天空上的闪电一样传遍了所有的地方，无力的女孩子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两个小伙子把姑娘们带回自己的地方时，她们已像半死不活了。沙比提对自己朋友想出的惩罚方法感到吃惊，这是不见血的要命方法，比地狱之苦还折磨的方法，简单但却让她们终生难忘……

老板看到她们时又生气又害怕，立即派人把她们送进了医院。姑娘们整整休息了三天才勉强恢复，小伙子们放的押金勉强够付她们两天的治疗费用。

从此以后，老板严格了休养地的规矩制度：“新来的女孩子不允许带手机。不办理相关的手续不能到城里城外去。”“三陪”女孩子们也不允许任意外出逛街，如果需要出去的话，要有人随行监视才行……

赫斯来提在王妈咪的指导下，很快学会了接待客人的一般礼仪。在这个过程中，她们两个很合得来。赫斯来提的聪明、美貌、诚恳朴实，深得王妈咪的喜欢，也引起了她对她的同情和疼爱。因此，任何时候她都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对待赫斯来提，总是那么和气热情，衣食起居都很关心，这使赫斯来提第一次减轻了被囚禁、流浪和孤独的痛苦，好像感到了母爱一样。慢慢地她也和王妈咪亲近起来，心里有什么话都对她说，很信任她，总是按她说的去做。她心里明白：如果她连这么点事也不做的话，可能会饿死在这个地方，或者被卖到比这里更坏的地方。她虽然心里不愿意，恨这个地方，但是为了吃饭，也学着去做这些事，慢慢再寻找摆脱这个地方的办法……

在这座建筑三楼的高级宴会厅里，除服务员、工作人员和这些女孩子外，还有来自各地的汉族、回族、蒙古族、维吾尔族等歌手、舞蹈家，这些女孩子打扮得非常漂亮，白天轮流站在宴会厅门的两边，微笑着鞠躬迎送客人，晚上则在娱乐馆的小厅里，穿上各种服装以各种面目出现，跳舞唱歌，谁叫就到他身边去，变成他们开胃吃喝的伙伴。年轻姑娘们香甜的话声，大眼睛投去的火辣辣的目光，又细又长的眉毛，亭亭玉立的娇嫩身姿，吸引得公子哥们难以忍耐，一个个溜出来就像捧着一束花似的牵着她们的手进了上层的单间……这些姑娘们这样漂亮，这样纯洁可爱，如果光看表面的话，谁也不知道她们是风骚的荡妇，真的，她们宛如仙女一样。

今天晚上，这个宴会厅里名为“龙眼”的宽敞包厢里正举行盛大的宴会。宴席上共六个人，其中的五个人是从香港、深圳和珠海来的有钱的商人，另一个是广州人，是公司的老板，也是宴会的东道主。宴会厅向经理频频过来招呼，从客人们对东道主客气的态度来看，他的地位相当高。铺着麻布餐布的圆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有一盘几千元的虾，一个几百元的海贝，还有几百元的炒菜……总之，宴席非常有排场，饭菜之多都看不到桌面了，倒进鸭脖水晶杯的美酒，在灯光下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

公子哥儿们在酒力作用下身上发热，用怪里怪气的声音唱着卡拉OK，一个对一个开着玩笑，然后对这个也感到厌烦了。这时，头发梳得油光发亮、身着短袖白衫、戴着花格领带、总是对客人逢迎不断的向经理出现在他们面前。

“向总，”那个珠海老板说，“饭我们也吃了，酒也喝了，歌也唱了，如今就看你的本事了！”

“是的，是的……”东道主摸着冒汗的光头说，“我听说，好像有个从新疆来的新羔羊呀？”

“有，有……”向经理巴结地点着头说，“我有的任何东西都随你们方便，但是，有个美人稍微显得野些，如果不用一定的时间驯服的话，怕是会踢人的，自然怕惹客人们生气……”

“没关系，”香港的一个商人胡乱舞动双手说，“我们有药能让任何野性的美人儿就范！”他拍着胸膛，暗示衣袋里有的是美元。

另一位公子哥儿支持他说：

“任何野鸽子肚子饱了，就会忘记对飞翔的兴趣，向总！”

“那么，让我们看看新货吧，好吗？”起初开口的老板按捺不住地说。后面几个人也叽叽咕咕起来：“我们瞧瞧吧！……”

“我们听歌儿吧！……”

“我们享受跳舞吧！……”

“我们尝尝没吃过的巧克力的味道吧！……”

向经理说着“行”，就朝后走了，他一出去就找到了王妈，让她立即打扮打扮赫斯来提。王妈给赫斯来提准备好衣服和化妆品，但是赫斯来提怎么也不答应打扮得花枝招展，穿半裸体的衣服，王妈也没太强迫，随她的心意去，不愿让她受伤的心灵再受委屈。但是向经理责备起王妈来：“你连这点事儿都做不好？”接着暴跳如雷地踢着地面，王妈顺从地对经理解释说：“有道是初生牛犊儿不怕虎，老板，这个姑娘还不太习惯这地方的事儿，你再少给些时间，我会慢慢地让她习惯……”

时间紧迫，客人们也急切地盼望着，向经理没办法只好摇摇手说：“行了，让她进来吧，不知规矩的乡下人……但是这事儿不能再发生了，否则我和你算账！”他大动肝火地对王妈说道。王妈松了一口气，为摆脱尴尬的状况而高兴。

于是赫斯来提穿着普通服务员的衣服第一次到了这样盛大的聚会场所。她一副素面，没有化妆，尽管这样，她仍然像难看的蜗牛壳里的透明体一样又白又有光泽，令人陶醉。普通的衣服不会影响她年轻美貌的娇容和苗条的身材，深红的嘴唇和白里透红的容颜比任何化妆都要好看。

娜扎凯提和杰乃提也一起来了。姑娘们一进门，仿佛布满乌云的天空突然出现一轮满月一样，所有的人都朝她们看去。

娜扎凯提穿着鲜红发光的半裸体的衣服，红色乳罩上的珍珠闪闪发光，肚脐袒露着，下面是一个襟长一个襟短带穗的全丝短裙，披肩的柔发染成了浅红色，脸和眼睛因为化妆而闪闪发亮。

杰乃提是来唱歌的，虽然没有像娜扎凯提那样化妆，但是也肚脐袒露，浅棕色的大腿让公子哥儿们眼花缭乱。

客人里面的香港老板姓宋，四十多岁，头发稀少，但是长圆脸和棕色的大眼睛显出稳重，很有派头，他久久地暗中观察赫斯来提。赫斯来提为客人们一一倒上茶走到这位老板身边时，他从近处细看赫斯来提的脸和眼睛，感到很满意，偶然间赫斯来提的目光和他迷恋的眼睛相遇，立即把目光转向别处。但是她美丽漂亮和羞涩沉稳的神态，让香港老板神魂颠倒。赫斯来提的神态中流露出一种尊严和深深的仇恨，也流露出纯真和朴实，这两种矛盾的集合，唤起了看到她脸庞的人的莫名的同情怜悯。面对她令人目眩的容貌、白皙的脸庞以及像火炭儿一样燃烧的眼睛，人们是难以忘怀的，无法不倾倒在这样的容貌之下。

赫斯来提紧张地看了一眼从头到尾贪婪地察看自己的老板，从他身边慢慢走远。

说说笑笑达到了高潮。娜扎凯提卖弄风情地舞动起她蛇一般的身姿，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娜扎凯提那满含风骚的眼睛，流露着笑意的朱唇，虞美人似的苗条身材，和蔼可亲的性情，活泼欢快的微笑，给所有男人的心头都撒上了火。

因为地方窄小，她总在老板公子哥儿们的周围转着，他们不停地鼓掌、大笑、呐喊，喧哗声响成一片，欢笑中，空气仿佛散发出一种薄荷或柠檬的浓烈香味……

如同渠边柳条一样柔软的这个姑娘，舞跳得这样好，所有人的眼睛都为之闪亮，娜扎凯提也热血沸腾，面颊像樱桃一样红，薄薄的朱唇如同渗出蜜汁一样，沉浸在甜蜜的感觉中。

娜扎凯提旋转着，到每个人身边都用一种扭扭捏捏的动作讨好他们。当她来到一位深圳的公子哥儿面前时，只见他潇洒英俊，流露出好色的目光，她便摆动着头，飞扬的头发像扇子一样披到肩上，一部分落到了胸前，她舞动漂亮白皙的身体，朝着周围散发出如同被雨洗过的园中木瓜一样的芳香。那位老板控制不住自己，搂着娜扎凯提的腰看她，掀开她那小珍珠闪光的乳罩，往里面放了几张百元钞票，然后在娜扎凯提袒露的雪白的肩上贪婪地吻了几下。娜扎凯提弯下腰，扭着屁股，着实地卖弄了一番风情，从他的手中挣脱了出来。

眼前发生的情景，使赫斯来提格外害羞，她未曾多见肮脏耻辱的心受到了严重的侮辱。在她眼里，好像所有东西一下子被毁灭了似的，好像她自己也应该受到责备一样。

在她眼里，这些人变得恐怖起来。她向周围的人投去愤怒的目光，颤抖的朱唇上现出冷笑，她的眼睛投向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