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已有几日,如此显眼、招摇,鬼镜先生岂能没有些许防备,更何况贴身随从朝娣更是暗中施以援手。朝娣身怀武学,乃惊世高人秘传,一般江湖侠士,岂是她之敌手。自鬼镜先生入京开始,并肩王府便时有梁上访客。朝娣只为弄清缘由,不想打草惊蛇罢了。
这一夜,鬼镜先生与闫几道煮酒对弈,相较高下,闫几道笑言:“先生赴京多日,窥探之辈,怕是对先生早就了如指掌了。”
鬼镜先生稳如泰山,未有表情,只是言道:“凡夫俗子,能得京中权贵垂涎,荣幸之至。先生高居天子脚下,不也是落得个逍遥自在?”
闫几道谦言应道:“先生之才,老夫岂敢媲美,庸人当是不必自扰。”
“闫先生倒是过谦了,不器之才,天下岂能弃之不用?”
鬼镜此言,闫几道本就有所准备,若非已然知晓自己身份,鬼镜先生又岂会安然对坐于此,交心畅谈,毫无拘束。“天下似未有先生不知之事,老夫倒想请教先生,此番对弈,先生以为胜算几何?”
“勒马破上未勒马,机关算尽得天下。借问东风何时起,心中鬼魅自灭他。”
闫几道大笑言道:“好一个,心中鬼魅自灭他。只是老夫以为心中鬼魅,倒是比不上世间鬼魅来的狠辣、恶毒。”
“皆是鬼魅,又何分彼此呢?”
“先生妙语连珠,玄机重重,老夫自是佩服之至。不过,先生欲借东风,可是要在这洛水之滨,横掀云雨风暴?”
“本为一体,耳聪目明者当顺势而为之。先生卧局龙榻之畔,断然不会仅为心中仇怨吧?”
“确若为此,先生以为如何?”
“闫先生身怀高才,如此一来,不器者自弃,实在可悲。”
“既是如此,先生又何故逆水行舟,觊觎天下?”
“逆水行舟实乃当下,明日几何,明者自明。君子行事,自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所为或是所不为,应在心,非在野。”
“依先生之言,天下已是先生囊中之物?”
“天下当是天下人之天下,你我囊中本无一物,又何必自寻烦恼。”
“先生以为,窥探先生者,当以何人为首?”
鬼镜落子棋盘,言道:“你之敌手,我之敌手,敌手之敌手,自当联手。该先生了。”
闫几道点点头言道:“先生之言,惊世骇俗,却又不失真理,让人如梦初醒。”
闫几道此言并非刻意吹捧,在此之前,渭水之约,除却复仇,并无其他,然则鬼镜先生适才所言,真乃振聋发聩。若仅为一己私利,他日九泉路上,得遇家师,又有何颜面诉说世间苦楚。思虑至此,闫几道继续言道:“与先生今日之谈,让老夫顿开茅塞,请受老夫一拜。”
见闫几道身行大礼,鬼镜先生急忙起身拦住,言道:“先生心智非同一般,恨意泯心,只为一时罢了。又何必如此。”
“日后若有差遣,老夫自当肝脑涂地。”
“先生严重了。”
闫几道深信,鬼镜先生置身漩涡深处,已有万全之策。纵观其本心本性,也是知善循法之人,眼下行事,定有深意。他日时局明朗,乾坤当会分明,又何必急于这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