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清风虽心有诸多不明白,但清鹿总兵府的文书可是清清楚楚摆在眼前,这正好否定掉张景言打造兵器谋反的罪证。可张景言若不是被他知道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为何要杀他灭口?这两个实在存在着严重的矛盾,吕清风一时也想不明白。不过师父不再追究此时已然是幸事,若自己当真误会了张景言,明日跟他道了歉又有何妨?
吕清风巡了一天的山,到了深更半夜仍在巡。自己下山一个月有余,感觉阔别已久,此刻对蜀山上一草一木都感到百看不厌。或许给师伯骂了一顿感觉自己犯了错,虽没人要求他,但他仍想努力做事补偿,所以一遍又一遍地巡山。在清心殿傍的亭子中见到石桌上的棋盘时,突然想起当年师父和觉真大师时常在这里对弈。觉真却已仙去,人事已非,心中悲戚,久久难平。
忽见亭口有人走动,吕清风喝道:“是谁?”那人淡淡地道:“是我。”那女声阴冷异常,分明是宛千柔声音。吕清风一怔,道:“这么晚了,千柔师妹来这里做什么?”宛千柔道:“你来得,我来不得?”吕清风道:“这倒不是,我奉师父之命来巡察守夜。”宛千柔却不作声,突自坐到一傍的石凳上。
吕清风道:“千柔师妹,你到这里来,若你师父寻不见可要着急了。”宛千柔道:“这三更半夜,我师父寻我做什么?”吕清风心道:“也不知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道,我与你孤男寡女深夜于此,若被其它人瞧见,必风言风语。”又想:“她虽然美艳万分,但对我却是冷言冷语,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还是巡山去罢。”便道:“千柔师妹你自便,我巡山去了。”宛千柔笑道:“就这么讨厌看见我?”吕清风笑道:“我们初相识,又是师兄妹,何来讨厌之说。”宛千柔嫣然一笑,说道:“那好,我随你巡山去。”
吕清风一怔,想不到她来这么一着,说道:“千柔师妹远来即是客,不宜深夜在蜀山走动,若引起误会可就不好了。”宛千柔奇道:“我只是和你走在一起,又有什么误会?”吕清风道:“这更加误会,我们男女有别,怎能在深夜中双双走动?这必然损到师妹的清誉。”宛千柔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吕清风道:“我们虽是师兄妹,可也才初相识,你为何要跟着我?”宛千柔道:“我和你说过了,我要你记起我,自然是要跟着你的。”吕清风道:“你说什么胡话?我此前并未见过你,又怎么记起你?”突然脸上吃痛,已挨了一巴掌。吕清风怒道:“你……。”心中却惊疑万分,宛千柔怎么出的手他也未能瞧清,武功实在诡异之极。宛千柔怒道:“怎样?”吕清风道:“你远来是客,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你让开罢。”宛千柔道:“你不记得我,自然是该打。”
这吕清风懒得再与她多费唇舌,见她不让,便施展轻功,从亭边跃下,一阵疾奔。心想:“你对蜀山地形不熟,看你怎么追上我?”回身望去,但见背后一片空荡荡的,哪有半个人影?不禁暗暗高兴。忽闻一人道:“你走路可长眼些,莫撞到我身上来。”吕清风委实吓了一跳,已见到宛千柔站在身前,正看着自己盈盈发笑。他心中直发麻,寻思:“奇怪,她对蜀山不熟,轻功也绝没厉害到无声无息的地步,却怎么突然跑到我前面我却没半分察觉?”
吕清风突然叫道:“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宛千柔笑道:“你说呢?”吕清风长剑出鞘,指着她道:“你到底把我千柔师妹怎样了?”宛千柔道:“你这人好生奇怪,我好端端的就站在你眼前,却问我把我怎么样了?”吕清风道:“我千柔师妹只是个凡人,而你分明不是凡人,快说,你到底是何方妖邪?再不说休怪我不客气了。”宛千柔道:“你不客气便不客气咯,谁又要你客气?”
吕清风气不过,刺出一剑,宛千柔拂袖一挥,袖子打在剑上,竟将长剑远远荡开。他这一剑并未使出全力,待见对方神力惊人,当即使出全力,一剑快过一剑,顷刻之间,剑影已将宛千柔全身罩住。宛千柔却不慌不忙,或拂袖挡剑,或东跳西跃,身子轻灵飘逸,形如鬼魅。吕清风的剑虽攻得急,却始终未能伤其分毫。忽闻宛千柔冷冷道:“你的本事就这些么?三招之内,我要你长剑落地。”吕清风却不做声,心种却想:“你要吓唬谁?要打掉我长剑岂是那么容易?这把剑跟了我多年,我与剑兄早已通灵,就算被你打掉长剑我也能使御剑术让它飞起与你相斗。但你大话在前,我就偏偏不落地给你瞧,活生生气死你。”
宛千柔的身影突然变得飘忽异常,吕清风刚辨准方位,欲待进招。宛千柔已在他眼前消失,吕清风闻声辩向,随手反刺向身后。忽地又见宛千柔出现在眼前,她雪白的衣袖袭出,卷在自己的手腕上。吕清风吃了一惊,手腕运劲,但却未能挣脱开衣袖。那衣袖越收越紧,绞痛他手腕,长剑几乎已拿捏不住。他当机立断,立即长剑,口中默念,左手迅速往剑身上一点。那长剑眼看已经要跌落到地上,却又瞬间飞起。“噗”一声,宛千柔的衣袖已被割断。吕清风右手得脱,当即双手御剑,长剑呼啸着往宛千柔飞去。
宛千柔不惊不慌,看着被割断的衣袖,说道:“还真有两下子,看来小瞧你了。”待长剑飞到眼前,她随手一指,长剑立止不动。任吕清风如何催动,长剑就是未能再前进分毫。宛千柔反手往下压,吕清风突然感到长剑上传来千斤重量。他奋力挺举,奈何长剑还是一点点被往下压,半会,他已屈膝跪到地上,但他有一股不服输的劲,仍然苦挺。宛千柔盈盈笑道:“你还不认输?”吕清风道:“士可杀不可辱,我堂堂男儿岂能败在你这妖孽手下。”宛千柔笑道:“好。”手上又加劲几分。
吕清风边运劲抵抗压下来的巨力边寻思:“不知她使了什么妖法,连长剑我也控制不住了。对了,妖物都喜欢使障眼法,待我以灵符破她,看她还怎么控制我长剑。”当下勉强腾出左手,迅速掏出灵符。岂知他左手刚撤,右手已挺不住,长剑当一声响,已被压到地上,他整个人也跟着趴到地上。
这一着实在太过狼狈,宛千柔哈哈笑道:“怎样?你不是说士可杀不可辱么?现在又应当如何说了?”吕清风只是不语,暗暗驱动火符。几道火符突然射向宛千柔,她惊叫一声,大意之下右衣角被一道火符击中,啧啧燃起。吕清风一个鲤鱼翻身,又驱动一道道火符往千柔身上射去。宛千柔边挡边退,她左挥右挥之下,火符像是遇到一面无形的墙,纷纷落到地上,在她面前行成一面火墙。火符不同一般的柴火,只越烧越旺,久久不衰。
忽闻宛千柔道:“你好狠心啊!明知我怕火还用火烧我。”说完,轻飘飘而去。吕清风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半天也摸不着头脑。寻思:“妖怪若遇到火符必被烧出原形,她既无变化,自然不是妖。但她形同鬼魅,变化多端,却又哪里像人?这可奇了!她处处与我为难,若是与我有仇,我用火符烧她之时,为何不一怒之下杀了我?她明明是占着上风的。”又想:“她真是天剑派的宛千柔么?她才这般年纪,修为只怕还在程师叔之上,又怎肯屈尊在天剑派门下?”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当下便不再去想。暗忖:“这事我要不要告诉师父呢?若她来个抵赖,我岂非百口也说不清?又怎能拿无实之事去劳烦师父?自待细细追查,待掌获真凭实据再说。”当下拾起长剑,又转回清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