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后。
“叶红雪,你小子够胆的就从树上下来,看俺不把你揍成猪头!”一棵庞大的杉树下,一个二十出头胖乎乎的年轻人跳着脚,恼怒地指着树上叫骂。
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愤怒的青年左边的整条眉毛都被烧光了,右边的眉毛被烧得也只剩半条。额头上还有一绺焦发,随着他的跳脚动作上下弹动着,再也不复曾经杨柳垂岸的英姿。
听到树下的叫骂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从大杉树茂盛的枝叶间探出头来,看了一眼树下的倒霉蛋,愉快地笑了。
这一笑,唇齿间还露出一小片儿沾在牙齿上的韭菜叶子,狡黠的笑容令人产生一种极想冲上去一嘴巴子扇死他的冲动。
树上被唤作叶红雪的少年对树下的小胖子说道:“我说兔子,不就是偷吃了你的两个韭菜盒子吗,至于这样没命地撵我?”
树下被唤作“兔子”的青年顿时一脸黑线,跳得更急了,骂道:“韭菜盒子?你还烧掉老子的两条眉毛呢!这才两个月,你他奶奶地烧了我三回了!”
这时,有两个扛着锄头的老农刚好从树下路过,听到“兔子”的叫骂声,抬头瞥了一眼树上的叶红雪,见怪不怪地转回脸交谈着继续赶路。
听兔子提到他被烧的眉毛,叶红雪对自己的杰作反而感到愈加满意。这货骑着树杈朝着树下的兔子摆出了几个极帅的造型,见兔子的脸色离猪肝色还差了点儿火候,于是又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捻,“啪”的一声打了一个响指。
当兔子看到叶红雪食指上捻出来的那颗豌豆大小的冰白色火豆时暴跳如雷,他怒不可歇地拾起地上的木棍、石子,没命地向树上的叶红雪掷去。
为了给眉毛报仇,兔子拼了。
“诶,没打着!”
“诶,又没打着!”
“诶诶,还是没打着!”
“我说兔子,你是不是前腿太短,能不能打准点?”
“啊……”叶红雪轰然落地……
恶魔岛,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岛沉睡在大陆东海上已经不知道多少年,而这个有些邪性的“恶魔岛”之名也不知道出自何处?总之,这个小岛总共六百多户人家,如若真要想在岛上想找出倒行逆施的所谓“恶魔”,也许只有一个……
夜晚的恶魔岛很平静,百家灯火透过窗棂摇曳在窗纸上,与温柔的月光、轻荡的渔船、盘卧的黄狗共同构成了一幅夜的画卷。
一只不知名的海鸟落在叶红雪家院子里的树丫上,低着头、斜着眼看着屋内木桌前面对面坐着的一老一少。
屋内年少之人自然是光着膀子脸上有些紫青的叶红雪,对面坐的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妇人,正是叶红雪的奶奶。年轻时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叶眉,可是老了后却再也没有人这样叫过她。
叶眉一边缝补着叶红雪白天跌落树下时刮破的衣衫一边低着头平静地问道:“红雪啊,你跟奶奶说说,最近这半年你闯了多少次祸了?”
叶红雪听了奶奶的问话,一边掰着手指头计算一边啃着半根老黄瓜有点儿含糊地回答道:“大概有那么四五次吧!”
奶奶轻哼了一声,“四五次?怕是得有十四五次吧?”
叶红雪见自己的所有事情似乎奶奶都掌握得一清二楚,吐了吐满是黄瓜皮残渣的绿色舌头,表情有些讪讪然。
奶奶如数家珍地说道:“你大上个月烧了你李爷爷的胡子,这事有吧?”
叶红雪媚笑着解释道:“哦,那老头儿想抽袋烟,可是没有火儿,我就帮他点了一下,结果火苗大了点儿,嘿嘿……”
奶奶继续揭老底说道:“上个月你在河边偷看人家水妞洗澡,被人发现后还还烧了人家的衣服,这事也有吧?”
叶红雪大囧,脸色通红地辩解道:“没有,没有这回事,那天我是到河边准备下河摸鱼,结果在河边石头上捡到几件女人衣服,尤其是还有一件丝绸的红兜兜。你想想,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绸子啊,捏在手上滑滑的,我就好奇地用手指捻了捻,没想到一不小心就捻出火来,那衣服就烧起来了,我真没偷看水妞洗澡。”
奶奶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叶红雪,眼神充满了质疑。
叶红雪被奶奶看得浑身不自在,半晌后,他放弃了抵抗,居然大义凛然地承认道:“好吧,后来我才发现河里有人洗澡,我是无意中看了两眼,就两眼啊,没多看,我不是那样的人。况且,那水妞身材像个木桶一样,实在不怎么样,我怎么会偷看她?”
叶眉见这个坏小子冠冕堂皇地把不是当理说,还说得这么浩然正气,便感觉心里有些好笑。
“那这次李家小子的眉毛是你故意烧的吧?这怎么解释?”叶眉问道。
叶红雪撇了撇嘴,充满不屑地回答道:“你说兔子啊?谁让他两个月前打击我,说我跟陈叔学的本事没啥用来着。”
叶眉微怒,质问道:“那你就连续三次烧了人家眉毛?”
叶红雪很是不服,放下手中的老黄瓜,郑重其事地把右手向前平行伸出,忽然间他摊开手掌,“呼”的一声,一团冰白色火焰在叶红雪掌心凭空升腾而起。这一次的火焰有拳头大小,如一只精灵般在叶红雪的手掌间努力地跳动着。
叶红雪很是骄傲地向叶眉炫耀道:“奶奶,你看是不是大了些?”
叶眉鄙夷地看了看叶红雪手中温度很低的火团,说道:“光火团大些有什么用?你这冰白色火焰的温度还是那么低,要是用来炒菜的话恐怕连个鸡蛋都炒不熟。光能烧个眉毛啊、胡子什么的闯祸,在我看来你练的这东西真没啥用。”
说完,叶眉就不再理他,低下头继续缝补衣衫。叶红雪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人鄙视了,而这一次是自己奶奶,可是自己又能把她老人家怎样?他感觉非常沮丧,收了“神通”,拾起木桌上的半截老黄瓜,一边啃着一边嘟嘟囔囔地转过身向自己房间走去。
“真是的,兔子那家伙还来告状?兔子本来就不应该有眉毛,你看谁家兔子长眉毛了……”
叶红雪房间门关闭的吱呀声中,叶红雪奶奶一边低头缝补一边无奈地自语道:“真是个小恶魔!”
院子里树丫上蹲着的不知名海鸟没看到想象中的奶奶胖揍孙子的好戏,也感到很是无趣,扑闪着翅膀怪叫一声飞向远方。
夜色沉沉,月光如水,漫天的星斗竞相闪烁,瑰丽无比。平静的小岛愈发平静,可是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总是发生在平静的不经意间。
突然间,叶眉穿针引线的手停住了,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凝重地向木屋顶棚的某一个角落望去,仿佛她要直线透过房间的屋顶眺望向北方天际的某一处。
略微浑浊的眼眸此刻俨然变得明亮,没有多少力气的双手渐渐握紧,花白的眉头紧紧蹙起。
她远眺那处天际正在发生的变故,心中无比震惊,她很想通过做一件事确认心中的猜测,可是由于心有某种顾忌踌躇不决。
片刻后,她终于义无反顾地下定决心,毅然抛下手中的衣衫,从床下翻出一个包裹很严的小盒子。盒子中是六片紫色的怪异贝壳,叶眉深深吸了一口气,从盒中取出所有贝壳双手掬于眉心,闭上双眼口中喃喃有词不知在念叨什么。
念罢,叶眉将贝壳抛洒向桌面,就在贝壳出手的一瞬间,空气中一圈黑色的涟漪荡漾开来。
叶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桌子上贝壳的分布和朝向,默算多时,叶眉肃然地沉吟道:“原来是这样,居然是这样……”
……
……
就在叶红雪的奶奶抛出手中贝壳,空气中发散出黑色涟漪波动的一刹那,远在距离恶魔岛千万里之外的北方某个豪华宫殿内,一个白发披肩容颜怪异、正在抬头观天的大人物,回过头来向恶魔岛的方向瞥了一眼。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