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月真的心甘情愿的嫁到老刘家来了,这让五沟子村的村民有些手足无措。对于李大婶而言,先前无情的嘲讽让自己有些胆怯,毕竟盛明月是镇长家的女儿,这桩婚姻看起来已经是板凳上钉钉子的事了。
初秋的夜晚,天还不是很凉,尽管大山深处天黑的早,但这依然不影响五沟子村今晚的喧闹。
在这个极其讲究门当户对的HN偏远山村来说,刘家能娶到盛明月这样豪门大户的媳妇,就算是咸鱼翻身了。
盛明月进门以后,五沟子村的村民都改变了态度。
前来贺喜的人,踩破了刘家破旧的门槛,络绎不绝的鞭炮声在山谷中回响着。
马老太太虽然上了年纪,但面对这样的场景,她就仿佛回光返照了一般,浑身上下散发着用不完的活力。对于这个曾经出生在地主家庭精明强干的女人来说,刘家的今天,足以载入历史。自打刘老黑一死,整个五沟子村就没有人正眼瞧过刘家的屋檐,看到这份热闹,马老太太高兴,打心眼里觉得高兴。
喧闹一直持续到午夜,直到吃喜的人从酒桌子上全部撤走,夜深深的暗了下来。
马老太太遥望着大山外的那个路口,她依然没有看到老盛家的人,她心里开始明白,这门婚姻应该有两个孩子不愿意说的隐情。不过,这对于眼下而言,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毕竟,自己的儿子娶到了媳妇,还是一个大户出生,念过大学的知识分子。
拄着拐杖,拖着疲惫的身体,马老太太关上了院子的小门。
秋夜,一切又恢复了宁静。
……
……
三间茅草屋的右侧,一间土屋子里。
红烛摇曳,灯火微红。
盛明月坐在木板床上,披着红盖头,两只细嫩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这门婚姻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所以,她有些紧张,对于刘国伟,她同样觉得愧疚。
就算是念过大学,盛明月也很清楚,她是从大山深处走出去的女人。她尊敬这里的习俗,也对自己曾经犯下的无知的错误深深的自责,坐在红烛前,盛明月并没有局促不安,她反而很笃定,也可以说是很高兴。
从她去建筑工地找刘国伟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对未来,有了抛头颅洒热血的决心。
刘国伟也一样,从外面忙碌完一切,回到洞房。他推开那扇门的时候,手心里全是汗,两只腿还在瑟瑟的发抖。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此时此刻,盛明月就坐在床头上,披着红盖头,即将成为自己的女人。
刘国伟迟迟不敢上前去掀开它,因为,他需要一个短暂的时间去审视自己的资格。
还是盛明月先开了口:“都进来了,就过来吧!以后的路,我都愿意跟着你走。”
是啊!
自己好歹是个男人,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刘国伟笑了笑,心里绷着的一根玄松了下去。他坐到盛明月的旁边,掀开盖头。
两个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竟然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闪烁的泪花。
刘国伟:“明月姐,委屈你了……”
盛明月撇了撇嘴:“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了,以后这样的话,不许再说了。”
刘国伟点了点头:“嗯,以后,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
红烛燃尽,帐子缓缓的拉下。
这一晚,因为透支了体力,刘国伟睡的很香。
第二天清晨,当他睁开眼睛,起床的时候,盛明月已经不在床上了。刘国伟赶紧掀开帐子,赤着脚,就冲出了屋外。
他生怕有什么意外,生怕这桩婚姻,仅仅只有一个美好的开始。
当他冲出门外的时候,却看见盛明月手里拿着鸡毛掸子,正十分认真的打扫着大堂墙壁上的纸画。
“起来了,面我已经煮好了,在桌子上,趁热吃吧!”
刘国伟悬着的那颗心落了下来,不过却有些疼痛,他惭愧的走到盛明月的身前,夺过她手中的鸡毛掸子,语气中略微带有斥责的道:“你这身子,哪能干这种活!”
“怎么就干不了了!”
刘国伟话音刚落,从左侧小屋子里,便传来了马老太太的声音。
马老太太从屋子里出来,摆着一副不太好的脸色:“咱们刘家的媳妇,这点活,也不能干?”
马老太太的话说的很苍白,她从屋子里出来,径直的走到堂屋的最上方,那里早已经摆好了一张椅子。她坐下来,将自己的拐杖放在一旁,两只手微微的扑打了一下上衣的尘土,然后,端庄的坐在那里。
等到婆婆坐定,盛明月赶紧从小桌子旁将早已准备好的茶水递到婆婆的身前,跪在地上,双手奉请道:“婆婆,请吃茶。”
马老太太接过茶,放在嘴边抿了一口,然后将杯子还到盛明月的手上,语气严苛的对刘国伟道:“这是规矩!她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娃娃都知道,你小子能糊涂?打今个起,你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做什么事,都得给我记清楚两个字,规矩。”
刘国伟见母亲如此严肃,自然开不得半点玩笑,毕恭毕敬的道:“娘,我知道了,只是明月姐她毕竟是城里人,身子底子薄,咱们家这条件,以后您得多担待她一点。”
马老太太拿起拐杖,轻轻的在刘国伟脑袋上敲了几下:“这还用你护着啊!打今个起,明月就是咱们刘家的媳妇,我老婆子,能不好好待她!”
……
人生就像流淌着的河水。
有时潮起,有时潮落;有时清澈,有时浑浊。
这场婚姻,打乱了刘国伟平静的生活,尽管日子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他的内心,似乎已经有一颗种子再悄然发芽了。
婚后的第二天,刘国伟便离家来到了县城的建筑工地。
和以往不同,现在的刘国伟干起活来,除了老实巴交的卖命,他开始学会和包工头接触了。他想知道,一个建筑队,都该包括哪些人,要有怎样的机器设备,该如何管理,能赚多少钱。
从前,建筑工地的活,重复又枯燥。
但刘国伟开始觉得不一样了,每当看到包工头开着那辆桑塔纳轿车在建筑工地上出出进进的时候,他的心,都会有莫名的波动。心想着,要是有一天,自己能干到包工头的位置,那自己也可以买辆车。
在闲下来的时候,刘国伟会幻想,幻想自己真的成了一个包工头,拥有自己的建筑队,然后,承包了许多大的工程。
赚钱,买辆桑塔纳,带着母亲和明月姐,开着车去镇政府。
这样,是不是就能在盛镇长的面前,抬起头了?
就这样,刘国伟一边在建筑工地干苦活,一边利用闲下来的时间,偷偷的学习。从建筑队的人员结构,到机器设备的操作方式,再到每一个不同岗位的建筑工人的工资水平,只要是能了解到的,他都去学。
白天在建筑队干活,一直干到天黑。
晚上,刘国伟就不睡在工地的露天帐篷里了,他想家,就算是要走三十多里的山路,他也坚持回家。
盛明月嫁到刘家之后,和婆婆相处的很融洽,地里的庄稼活,她已经差不多都学会干了。
生活的车轮正朝着美好的方向运转着,尽管老盛家的人,依然没有踏进刘家门槛。
而刘国伟始终相信,这一天,总归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