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七不见了!
这在银水村历史上可是头一遭。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就吃完饭到外头串了一圈,就不见了。他燕婶子等到二更了,还不见人影。哭着就去里正家拍门了。汪六爷已经脱衣服睡了,听着信赶紧起来穿好衣服,招呼了左邻右舍的小伙子,点着火把满村里挨家挨户的找。最后找到容家,可容大早睡得死人一样了,咋拍也拍不醒。她家两个闺女大眼瞪小眼,全惊呆了。
穆大便跟在这些人中间,冷着眼瞧容淑娘。她个子已比容惠娘高些了,可却不论什么时候都站在长姐身后。偏生容惠娘又生得比她标致些,是个人过去便易忘了她这么个人。开头确实让吓了一跳,惊慌不象是假的,可转头的担忧更真切些。
“这燕七叔到底去哪儿了?怎么会好端端的不见了?”
村里可从来没丢过人。既然村里不见,里正便带着壮丁们往村外头找去了。容惠娘关紧了门,却吓得根本不敢睡。倒是淑娘这个没心没肺的,居然倒下就睡了。气得她一晚上肚子疼,直到天大亮了困了才睡。
三声鸡叫,天便亮了。往日容惠总是第一遍鸡叫就醒了,可昨晚个没睡好,直到鸡叫三遍后才起来。边穿衣服边瞧着炕上还睡得没事人似的淑娘,心里又是不甘又是冷笑,还夹杂着一股子得意。凭你便是再会酿酒,不会做家事的女人,迟早会生出事来的。
生火打水,起灶烧饭。姐两个吃完饭后,容惠就叫了淑娘一起去里正家问问情况,结果消息很不好,里正带着人一直找半宿,也没个结果。
天亮了后,又召着全村的人满世界的找,结果东山找了没影、西山找了也没找着,转圈的全找了,可燕七就象是钻得地缝里一样,说死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我看呐,别是当贼的喊捉贼吧?”全村的人都集在祠堂前一起想辙,其实能有什么办法,都找了三天了,还是没影。众人皆默,冷不丁的何赖子却突然来了一句不阴不阳的。老鼠眼眯着,直往燕婶子一家身上瞟。
容淑心里直发凉,扯容惠的袖子:“他说的也太扯了吧?”燕七那么大一个男人,能让一堆孤儿寡妇给弄没了?更何况,天擦黑以前,才从容家离开的。现控坑埋也没地儿埋去呀?容惠却不那么想:这世上啊,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的。
村里人渐自纷纷起来了,他燕婶子坐在地上就哭起来了,他那大儿子虽然样子好些,却是村里新一号的锯嘴葫芦,小的又还小。一家子不会说的、光会说的、和还不懂事的杵在一块儿……
季淑看得头疼,她最见不得这些场面了。不想再往下看,便回头往家走。
村里的人都到祠堂去了,路上冷冷清清连个影儿也没有。转过一条街,再转一条巷子,前面便是容家了。季淑正走着,却冷不妨突然有个人从后面夹住了她的脖子,一把冰凉的匕首抵在了颈间。“懂事的,就别说话。”声音又闷又哑,活象是谁在嘴里含着个东西似的?季淑真想吐血,这两天她这是撞上什么大运了?
乖乖的合作,那人夹着她一直退啊退,退到了这条巷子里一户没人住的院子里。墙塌了一半,房也破了若干个洞,院子里满是草,好在是门板还在。那人身量比季淑高,挺有力气的,夹着她半拖着一路走过来,没费半点事。趁他踢脚关门的时候,容淑瞟了一眼,那鞋子的做工可真不错。
“我问你,村里可有没有一家有四个儿子的人家?最大的十六七,最小的七八岁?”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季淑又是心烦,又是心惊,难道燕家果然有问题?可是燕七叔没问题,这才让徐寡妇杀人灭口?还是他出去打探消息,结果折在外头了?“没有啊?只有三叔公家有三个儿子,可他家大儿子都快四十了。其它家有男有女,没有你说的那种人。”
“那、有没有一个病歪歪的小郎?十三四的样子?模样还很标致?”
这次和上****的不一样。而且、没有那‘某’呀,‘汝’呀的官家称呼。声是岭南的声,难不成有两拨人找人?“没有。”
“我劝你最好说实话。”脖子上的刀又戏剧似的紧了紧,可是季淑感觉到,没划破皮。胆子便又壮了些:“说没有,就没有。病歪歪的老人孩子都有,就是没壮小子有病的。”
再然后,没有嘀咕的声音,后颈子上让人剁了一个手刃,季淑便晕过去了。
人倒地,确定是晕过去后。身后那人才从梁柱的背阴里走出来,二十三四的模样,身形壮硕,一脸的老实样。正是贺婶子的儿子贺强。看了倒在地上的容淑娘一会儿后,又照事先说好的那般,拿黑布把眼睛嘴全闷了起来,手脚捆起。可这地上似乎太冷了,又是个姑娘家。贺强左右看了看,把屋子里原本炕上散的干草拢了拢,堆成一堆,小心的把容淑娘抱起,放在了上头。
天黑后,小主人来了。
门上叩了三响,两长一短。贺强在屋里咳了两声后,外头的人推开了门。
穆大郎进屋,贺强掩门。一起走到炕下的干草堆上时,容淑娘好象已经醒了。嘴捂着说不出话来,可她似乎也不急的样子!
这哪里是村姑该有的气度?
穆大郎盯着草堆上的人,从袖里也拿出了个山核桃放进了嘴里。“你要想活,就乖乖在这儿呆着。若是想死,或者受点零碎折磨,就尽管去闹。找到我们要找的人,自然会放了你。可若是你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可就怪你自己命薄了。”说完,穆大郎把燕七的一件衣服盖在了容淑娘的身上。
再然后,屋里便没声音了。
季淑等啊等,一直等到二更的时候,总算等到街上有动静了。再然后听见贺强说:“这院门怎么开了?”“这儿有脚印。”然后一堆人便是呼里哗啦的挤了进来。火把之下,照得一清二楚。容淑娘身上披着一件男人的衣服,绑得紧紧的躺在一堆厚干草堆上?
“这是哪个天杀的?跑到咱们村来作风。老天爷有眼,就劈死这些没人性的。”
贺婶子一边往桶里添水,一边骂人,好象受罪的让人绑了的是她家闺女似的。季淑坐在半人高的木桶里,享受着穿越两年来的第一次热水浴。平常不过是打了水在屋里擦擦,到了夏天也不过是站在洗衣服的大木盆里,互相和容惠蘸水擦擦前后。哪有象今天这样的可以泡个正经的热水澡?可她泡了才没一会儿,门又开了。这次进来的是杨奶奶?手里还端着两瓶药。
“听说你出事了?你杨爷爷让我过来看看。可伤着哪儿了没有?”丢男人的事村里没出过,女孩找不见了却是出过的。虽说那男人的披风下,容淑娘衣服整整齐齐的。可不为了干那事,绑个小娘子干什么?若在别的人家,才没人多操那个心。可淑娘是容家的,里正便想了个法子,让平常与容淑娘相惯的贺婶子帮忙洗个澡,又请了村里最有来历的杨奶奶去看看。若是这两个人都不说什么,便是没什么。
杨奶奶过来看了看,果然身上好好的。也没青也没肿,椒乳上干干净净的,两条腿活蹦乱跳的。就是这孩子好象有点呆,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穿好衣服后,还怪留恋的回头看那浴桶。把个杨奶奶看得又气又忧心。回家后,便和杨爷爷说了:“我瞧着,这事不简单。”若真是失了身子或者挨了揍倒也罢了,可偏偏什么也没有。这里面的事怕是深了。
杨爷爷一口一口的吸着他的烟袋,直吧答着把一锅子的烟全抽完了,才和老伴讲:“不然,咱们到城里姑娘家住一阵子?”他们老了,禁不起折腾了。杨奶奶对上老伴的眼,想了想,点头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杨奶奶便收拾屋子。可包袱皮才摊上炕上,就听见有人敲院门。杨爷爷去开门,见里正家隔壁住的虎子,吓得脸全白了:“杨爷爷,可不得了。何赖子一大早让人发现,死在燕家门口了。”
当过郎中的人,也能当半个杵作。等杨爷爷三步并两步的赶到燕家门口时,村里的人已经全赶过去了。让开一条道让杨爷爷进去后,饶是见过了几十年事的老人家,脸也当时便青了。何赖子……脑袋胳膊腿身子,全分家了。而且从断处看,竟不是让刀剑斧头类的利器砍断的,竟象是活活撕开的一样。可地上竟然没有半点血……
“这人、不是死在这儿的。是死了以后,让人放过来的。”
汪六爷也是这么想的,可:“满村里人家都找遍了,就没有有这么多血的地方。”
杨爷爷闭眼叹了一口气:“这是村里来了煞星了。这不是咱们种地人能有的本事,这是会功夫的人,还是很高明功夫的人才能把人弄成这样的。这是有人来寻仇了!有人来村里寻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