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晚间热档电视连续剧,要的便是刺激好看,悬疑紧张。在揭破坏人的路上层层抽丝剥茧,一点一点接近真相的感觉最是让人欲罢不能。而至于逮到犯人后,如何的惩处,便只是绵上添花,或者狗尾絮貂了。大家都知道是电视剧是假的,要是只是那份感觉。
伴随着汪三婶歇斯底里的发作,正屋的剧情进入了最高潮。坐实了‘罪证’的汪里正被一堆‘愤怒’的乡民包围了,这个扯那个拉,又说又叫,又骂又闹,还有几个趁机逮便宜的好象拽走了里正腰里拴的荷包。
季淑窝在便宜爹的怀里看得真真的,听得真真的。可似乎剧情打通关后,没了趣味。亦或者天真的很晚了,她想睡觉。趁着两个汪家族公拉上便宜爹去‘说理’‘算帐’的时候,脚下一抹油、溜了。
漆黑的夜空,漫天星斗。一千多年前的大气层就是明亮。季淑也曾在大晚上看完连续剧后,到阳台上看星星放松一下眼睛。惬意欢愉或者伤感落寞,伴随着剧情起伏。可现在呢?季淑背手看看天,打了个重重的哈欠。唔,天不早了,回屋睡觉。
土炕头,粗布被褥,软木芯的枕头。粗糙的一切,却是这刻银水村最安宁的地方。后头的屋里烧着炕头,大锅里的水一直温热。洗了脸洗了脚,蘸了点盐漱了口。脱了外面的厚衣,便钻进了被窝里。炕桌上的油灯还亮着,油捻子搓得豆丁点大,燃着微末的灯火。不够亮,却是屋子里唯一的亮源。这大概就是她今后的生活了吧?可劲在乏善可陈的生活里找点乐子,偶尔在乡土剧里客串把群众演员。虽然今天才只是第一天登台,便已经预料到有一天会厌弃这样的乐趣。可……也许会有更好的玩具在后面!
只能聊此作以安慰。
心里建设好,扭头睡大觉。可季淑刚闭了眼睛,准备拨周公的QQ,房门就让咣的一下推开了。
容惠赤红着脸,咚咚咚走过来,坐到炕上,拍的一声,把手里的一个什么时候东西,拍得震天响。
季淑发楞,爬起来往长姐手底下看。容惠撤开手一看,竟然是块金锁片?好眼熟的东西。“汪三婶给我的,说是替青岩给我赔罪。”
“这东西好象是燕婶子给里正叔的吧?里正叔好舍得噢,居然为了哄三婶高兴,花钱去给燕婶子办户籍。”容二丫头一次见‘金锁片’,表示很眼馋。拿在手里仔细看,份量大概也就两三钱,可是做工却很精致,只可惜上面写的是小篆,她一个字也不认识。纹饰倒是很漂亮,好象是什么卷草纹和寿桃之类的。“长姐,这东西得多少钱才能买一个?”
问了半天,没人回答。再看,容惠坐在灯下拧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季淑落眉,很叹气的拖腮支在桌子上瞅长姐:“汪三婶也真是的,事儿都这样了,她还顾得要和咱们家结亲。她们家都那样了,咱们家可丢不起那人。长姐,我可说好了。那种姐夫我可不要。你要真嫁了他,那你们回娘家,我可躲着走。”
象是突然一记灵光,容惠哗的一下子想通了。汪三婶以为给她个金锁片便能哄住她?哼!她也把人看得太便宜了。要证据是不是?正好拿这金锁片给众人看看,他汪里正是如何的节省!
过来抱见小妹,啾啾就在两个颊上亲了好几口:“好我的乖妹子,长姐最喜欢你了。”
“世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村里出热闹,燕老七这个‘本村人’自然得去看热闹。燕婶子刚来,又人缘不太好,不方便去。可她家大郎却是无碍的,也跟着‘继父’去瞧热闹。结果二更天都到了,还没人回来。燕婶子又在家门口转了五六回,总算是把穆大郎给盼回来了。
岭南的冬天不算冷,却阴湿得厉害。进门燕婶子就把一碗温着的姜汤奉过去,穆大郎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笑了。
“长兄,那边出什么事了?”璄小郎年纪小,熬不得夜,早睡了。号称银水村第一祸女的‘病美人儿’则一直等着长兄,他虽有疾,不能帮许多忙,却因此更加系心。穆大郎低眉笑看碗里的姜汤:“事情和咱们想的,好象有点不一样。”
“怎么说?”
“容大我倒是还看不出来,可那两个小姐妹却不太一样。”银水村谁管家不是一天两天能定下来的事,难得有机会去容家,穆大郎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冲着容家那三个去的。容惠娘一直躲在厨下,滑得象个狐狸,根本不管外头发生什么事。而那个容淑娘开头半场表演得不错,后头正式开炮后,她却一个人跑到后屋里准备休息了。洗漱铺被,不急不缓,躺在枕上也没见脸上有什么异样的表情。最有趣的莫过于容惠娘冲进屋里来后,发作的那一场。
“她好象什么也没说,只是扯闲话。可容惠娘却好象已经受了启发。徐娘,你看的没错。这个淑娘比惠娘厉害。”
“那、是哪儿不一样?”燕婶子,在屋里被唤作徐娘的可是记得刚才世子的定论。
屋里炕头上坐着的玄色粗布少年,唇角微笑,眸中却透出一股利光:“容家、有问题。”
“阿爷?”
昨天那出一直闹到三更多,才散了。由汪家两位叔公主持,明天召了村里所有的人开大会,开始对帐。故虽然没怎么睡好,可容惠还是一大早天色才曦,就起来了。在屋里梳洗了,才开门出了院子,准备到后院自家人用的小厨里做早饭。却不想,阿爷竟然从院后墙那边趟了出来。天还半黑着,突然从阴影里冒出个人来,唬了容惠好大一跳,她可是好久都没见阿爷这个时辰就起身了。而且,往后墙根那儿转悠什么?
难道:“有人趁乱摸东西了?”
容大嗯了一声,一直半落的眼皮下冷意与笑光并闪。终于有人上套了!这么沉不住气,才这么点动静就压不住跑过来‘看热闹’。鞋的尺寸太小,不象是燕老七的。那就是那个穆大郎的了?或者这村里还藏了些别的什么人?或者平常不在村里住,在山上猫着,也是有可能的。而如果是那样的话,这燕老七后头的事就更不简单了。
他想的一回事,容惠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赶紧到后墙根看了看,顺墙长的杂草凌凌乱乱的,好象是有人踩过的样子。平常这地方可没人去。可若说是有人趁乱摸东西……赶紧进屋里。季淑刚洗脸完准备倒水,就见长姐进来。掀起了褥子又掀炕席。而那炕席下头竟然是个个乌沉沉的大木箱子。四角包着铜片,色儿都乌绿了,没有锁头,打开盖子一看,里面一本一本油皮纸包的好象是书。恍惚还看见几个小匣子,瓷坛子样的东西。
“傻看着干什么啊?赶紧收拾了。”
屋里的东西没丢,容惠的心总算是放下一半来了。可是这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的。想了想,便拉住了小妹儿的手:“淑儿,以后没事没出门,好好在家里呆着。阿爷说昨个儿有人到咱后墙根了。这是有人瞄上咱家了,可得小心着些。”
什么?
季淑心里一颤,头一个念头就是她昨天晚上说的那些话,不会让人听见了吧?
“那、长姐,你把那锁片还给汪三婶了吗?”
容惠先开始没反应过来,二丫说什么呢。可她到底是个灵慧的,一转念,心里也惊了。赶紧出门,可阿爷已经不在后院这儿了。一气追到前头屋子里,果然见阿爷在,却又躺炕上了。
“阿爷。”
“说。”
虽然就一个字,可容惠不敢隐瞒。把昨天汪三婶找到她,把金锁片塞给她,说是替青岩赔罪的事说了,又道:“我倒不是看上那东西,实是想着那东西是燕婶子给了里正叔的,若是能在这空上再做些什么文章……兴许,还可以把事平下来。不过得让汪青岩入赘到咱们家。”银水村里一半的人家都姓汪,容惠现在还没那个胆子到外面去混日子。虽然她也喜欢县城的生活,可到底知道自家还没那个本事。先扎在银水村是没法子的事,以一已之力和半村人对抗,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可是如果借着事头,把嫁出去的事,改成招赘……那、可就不一样了。
且不说她不用伺候公婆,还留在自家住,就算日后有个什么万一,这容家酒坊还是姓容的。汪青岩不过是个招赘来的女婿,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就各走各路,再找个男人也就是了。银钱捏在自己手里,户头还是落在自己家。就算酿酒的手艺得淑儿去学,可她自信捏得住小妹,那丫头如今也爱粘着她。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你想的还真是齐整啊!”炕上的阿爷说话听不出阴阳,容惠的后背却冷开了。她听过阿爷这种说话的口气,证明她有事错大了。
果然……
“如果汪三婶说,她有次和你闲聊的时候,无意中说漏了嘴,那什么胎记是她告你的。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