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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机场

姜榆寝室又恢复了正常,但也可以说是不正常,因为庄清夏的改变太奇怪了。从前的她不说用鼻孔看人这么夸张,但也不屑于和众人来往,满身散发着“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的气息;而现在的她,虽说也没有和大家太过亲近,但身上的气质,却温和了许多。当她对别人自然地说出“谢谢”二字的时候,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更奇怪的是,她和姜榆的关系,像是一下就变好了,两人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方晓雪见她们俩关系变好,和姜榆怄了两天气,可姜榆不为所动,她像是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没起一点儿劲,又不知什么时候单方面的和姜榆和好了。自从庄清夏改变之后,宿舍四人的关系变好许多,不会像从前一样出现尴尬别扭的气氛了,方晓雪也能慢慢接受庄清夏的好,而庄清夏重生回来,不屑于与小屁孩计较,一段时间磨合下来,宿舍四人的关系也就越来越融洽,集体行动多了很多。

比如说临近圣诞节,曾琦这个好动的性子就计划着全宿舍该去哪里逍遥。当她把想法说出来后,却遭到了姜榆的拒绝。

“我要去机场接人,不能和你们一起了。”姜榆耸了耸肩。

方晓雪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嘴角眼底的笑意,责问道:“说!要和哪个小男生去约会?”

“是小女孩,”姜榆白她一眼,“父母朋友的女儿,从罗曼国回来,说是要给我一个惊喜。”

“哎呀呀,你后宫又要多一个人和我们争宠啦!”方晓雪夸张地说道,言谈之间却没有妒意,姜榆只知道庄清夏变化之后找方晓雪谈过一次,却不知道她们二人谈了些什么。

父母朋友的女儿?庄清夏若有所思。上辈子,她记得姜榆有罗曼国的朋友,但却和她父母无关,不知这次的这个人……会给她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

“我们去订好场子,你把人带过来呗!”曾琦笑道,“我最喜欢小萝莉了!”

她这一开口,全宿舍都笑了。曾琦自身就身材娇小玲珑,还有一张娃娃脸,经常在校园里被误认为是高中生,还有一回,更是被误认为了初中生。

“你是在说你最喜欢你自己吗?”姜榆忍不住出言调侃她。

曾琦佯装不满打了姜榆一下,姜榆躲闪开来却不小心摔在了地上,这一幕方晓雪笑得更大声了,爽朗愉悦的笑声让上前扶起姜榆的庄清夏也不禁一直面带微笑,年轻真好!

*

最终四人决定方晓雪和曾琦去订饭店包间,庄清夏陪姜榆去机场接人。这是庄清夏改变以来第一次和姜榆独处,庄清夏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姜榆指出她的不对劲,但是姜榆什么也没有说。她依旧温柔,对她和和气气的,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庄清夏有些失落,看来,我在她心中还没有那么重要。相处多年,她已一眼能看穿她的想法,低落的少女只好扭过头看窗外风景,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姜榆看出来了庄清夏的不对劲,对她的示好也能够明确地察觉,可是她仍然做不到完全敞开心胸去接纳庄清夏,虽然她看起来十分温和,对所有人都很好,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中,对其他人都有着一道墙。那是在幼时一次又一次从噩梦中挣扎醒来后凝结出来的,保护自己的一个茧。尽管姜希晴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还是不能抚慰她过早失去父母的创伤。她看似温和,与众人都交好,可事实上,她几乎没有至交。

姜榆越想越远,还没把思绪收回来,帝都国际机场就已经到了。

航班误点了一个小时,姜榆和庄清夏便坐在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她多大啊?”庄清夏说话风格一贯如此,直言直语的,姜榆倒也习惯了,很快就反应过来。

“你说这次接的这个人?她叫何北晨,比我小两岁,在罗曼国学服装设计。”

“哦……”庄清夏的这个尾音意味深长。原来是何北晨,她知道这个人。只不过上一世何北晨好像一直呆在国外,很少回国?庄清夏努力想着上一世的事情,却发现大多数细节,她都已经记不清了。重生回来这几个月,她一是努力和父亲斡旋,旁敲侧击的提醒他管好财产,看好枕边人,自己也在努力地破坏后母的计划,收集后母的罪证;二便是亲近姜榆。

庄清夏看着机场人来人往,想起她上一辈子过得最艰难的一段日子,家庭破产,父亲身亡,还穷困潦倒的连饭都吃不起,那时候接济她的,只有姜榆。姜榆当时的日子也不好过,作为一个新人就出演了一部女主戏,注定为众人所排挤,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得罪,怕惹到她背后的金主。只有姜榆身边的好友知道,姜榆得到这个机会,完全是她自己努力得来的,一点没有依靠别人,甚至她那个在娱乐圈人脉甚广的姑姑也没有插手。她当时拍的是一个穿越剧,但女主的身份又十分特殊,是一名武将之女穿越到了现代。她原本面试的是一个女配的角色,但导演见她灵气逼人,特地暗示她可以去争一下女主的位置。当时女主有三个候选人,一个是人气爆棚的歌手,一个是稳扎稳打从配角爬上去的偶像剧演员,还有一个则背后有靠山。

为了得到这个角色,姜榆把剧本背了五遍,每一处都有她密密麻麻的批注,页脚翻页的地方几乎烂掉。她还花了一个月去学武,她拍戏时基础的招式动作摆的十分漂亮,是因为背后浸透了她一个月高强度训练的汗水。为了演出女主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感觉,她还去找了一处山寺隐居了一星期,期间停用一切电子设备,所有生活习惯舍弃现代社会的便利。为了一个希望渺茫的女主角去努力了两个月,庄清夏自认为做不到,不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要知道,如果没有被选中,浪费的远远不止两个月。演员,尤其是女演员,保质期是很短的,在最鲜嫩的时候没有出头,等到上了年纪,就更加难熬。努力争取角色的两个月,背后还有高强度训练留下的一年的伤痛,摆脱角色气质和角色心态的三个月甚至更久。

可就是这样不被人看好的,倾尽全力的姜榆,走运的得到了导演和投资商的欣赏,成功抢到了女主角这个资源。

出演了女主角的姜榆日子并不好过。因为出色的表演,她经常被剧组里一些小心眼的女配排挤,故意给她找麻烦;身为新人片酬不高,但是出席各种宣传场合又必须添置衣物和饰品。当时的她还没有签约公司,只是雇了一个助理帮忙处理她生活和工作上的事物,助理的工资,女星必备的保养品和化妆品,还有衣食住行和各种交际费用,姜榆成名后的各种开销很多,自己也过的有些拮据,成为公众人物后还要注意隐私,即使是这样,姜榆还是每次一下飞机回到帝都,就风尘仆仆地拎着东西来看她。

姜榆生怕她会想不开去自我了结,即使在最忙、拍戏最累的时候也会每天给她打一个电话,关心她的状态。姜榆每次来看她,也不多说什么,只和她聊聊生活上的琐事,剧组的趣事,留下一大包食物或者保养品才离开,而那一大包东西里面,必然塞着一卷一卷的现金。

正是有了姜榆的陪伴和开导,她才从阴霾中走了出来。事后她问起姜榆,我们关系又不好,你为什么那时候要突然来帮我?她不过平静答道:因为我也经历过那种感觉,理解你的痛苦,所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陷入绝望。

她还记得,姜榆每次的飞机都是清晨,而每次,她都会现场拍一张破晓的图片,为的,就是让自己看到希望。所以庄清夏对帝都机场最深刻的印象不是其他,而是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

这样一个人,却在一次飞机事故中永远回不来了……她当时最后一次见到姜榆,也是在帝都机场,姜榆飞往香江转机,她刚拍完戏,提着行李去送她,毕竟一别,又是好几个月不能相见。谁知道,那一别竟是永远。

庄清夏想起往事,双手有些颤抖,这一回,她绝不会让往事重演!

*

当庄清夏沉浸于往事不可自拔时,姜榆没有去打扰她,而是细心观察着机场内的旅客。她看着一对父母去送远行的女儿,体态佝偻,淳淳叮嘱,像是要把一辈子的经验都倾囊相授,女儿则没有放在心上,虽然不住地点头,但是目光频频望向登机口,双目的热切和紧抓着行李的手暴露了她内心的渴望;而另一对父女却正好相反,父亲沉默寡言,女儿喋喋不休,说着说着,就已泪眼朦胧。有送行的人,便也有独行的人。她看见习惯出行的旅客,放松的玩着手机;还有第一次独行的人那副忐忑不安的面孔,喜怒哀乐,样样俱全。还有携伴同游的朋友,带着小孩的父母,依依不舍的恋人,上了年纪的老人……人生的千姿百态,在这样一个场合,无限的浓缩,每一种年纪、表情、神态、动作、语言,都能够找到与之对应的对象,对于演员来说,就像是宝库一般,只看能不能懂得挖掘。

姜榆观察许久后闭上眼假寐,心中却在给自己预设一个有一个角色,想象着自己扮演这些角色会做出怎么样的表情动作,说话会发出怎样的语气,越想越入神,心中比划的同时,手脚也不自主地动了起来。

在她想的最入神的时候,庄清夏轻轻叫醒了她。庄清夏看着她双目茫然的样子哑然失笑,姜榆一直以来都是眼眸清明,这个样子倒是不多见。这幅样子让庄清夏的语气也不自主地轻柔了,她对姜榆说道:“我们等的航班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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