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不定,今天晚上已经换了第三根灯芯了。
夏云轩听完长长的一段故事后也感到有些口干舌燥,举起杯子正要喝酒却发现里面是空的。于是他一边举起酒壶一边问道:“可是杜兄,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年了,你怎么还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当年正值人妖大战火热之时,这二人都是出了很大力的,所以引起了许多人注视。另外他们的身份修为都不比寻常,自然会有好事者将这些点滴碎事连接在一起,然后编成一段佳话流传下来。其他地方我不知道情况怎样,但是这个故事在玉鼎门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来如此,难怪之前我曾听其他人说十年后比试之类的话,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由来。”
“是啊,眼看又是一个百年,真是不得不服这两位掌门呐。要换成我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恐怕都无法坚持下来。”说着说着杜六的眼神变得有些落寞。
夏云轩见此鼓励道:“杜兄何须妄自菲薄,以你现在的条件难道还怕日后不能有所建树。”
“这个……不瞒夏兄,与我一同来此修行的同门二十年前就已全部踏入培元期。在下不才,依然找不到突破瓶颈的感觉。”
“哦,难道杜兄平时修行不够勤奋,还是说自身资质太差?”
“资质是绝对不错的,不然何以进得了玉鼎门。至于平时修炼就更加没问题,自来到天穹山就根本没松懈过,同门离去后更是整日在屋内打坐纳气,可遗憾的是进步依旧不尽人意。”
“那杜兄有没有问过长老到底问题何在。”
“问过了,南宫长老说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自身体质原因,经脉受阻导致丹田无法正常吸纳灵气,所以要想踏入培元期比起常人要困难许多。”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杜六自嘲地笑了下,回道:“可能是因为我当初炼气的时候为了贪图打通更多经脉,强行吞服龙腾丹让自己保持清醒。结果虽然是成功了,但是整个人也在炼气过程中昏迷过去。哎,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此举反而拖累了日后的修行。”
夏云轩听后暗暗咂舌,心想当初自己炼气时就已经够拼命的了,没想到这人更加狠。他想想后又问道:“那么那位南宫长老有没有告诉你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有,很简单。”杜六边说边摇头。“要么花费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和时间来弥补经脉上的不足,要么只能服用丹药来加快修炼速度。第一条我已经做到了,至于第二条就有点困难,毕竟我又没有什么身世靠山,如何寻来那些灵丹妙药。”
“所以说杜兄这就放弃了?”
“放弃,当然没有,我只不过在等待一个机遇而已。南宫长老说了,只要我能突破培元,日后的修行就再也没有阻碍,甚至连速度都会快上常人许多。”说到这杜六面露苦涩,感慨道:“可是这一日是否真的能来临都不一定,没准我会成为玉鼎门第一个无法突破培元期的废物。”
夏云轩见此点了点头,笑着说:“杜兄切莫垂头丧气,要知道石掌门当初遇到的困难可不比你小。你现在还能有玉鼎门为依仗,对方可是连门派助力都没,凭借一身血气和胆识就超越了那薛木云。如果说石掌门在修行途中像你一样有所迟疑的话,相信也绝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杜六听后大为震惊,继而豁然开朗:“夏兄此言不错,之前是杜某没有想开。努力拼搏尚有出头之日,自暴自弃则就全盘皆输了。这个道理我本应该懂的,只不过被岁月逐渐磨平了棱角,一时迷失自我而已。”
“哈哈,如此看来杜兄应该能够重振崛起,在下心里也颇为欣慰。”
半晌过后,杜六深吸口气,站起身来行了个大礼说:“多谢夏兄此番教诲,杜某感激不尽。”
夏云轩连忙扶起对方,苦笑道:“你是我来到此处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又何须行此大礼,杜兄看来是把在下当外人看了。”
“当然没有,夏兄自然也是杜某的朋友。”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干了这杯。”
“好,干了!”
……
晨曦渐露,雏鸟啼鸣。
杜六走出门口,回身拱手道:“昨夜谈话让我感触良多,今后夏兄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大可来找我,在下自当竭尽全力。”
“好!对了,杜兄稍等片刻。”夏云轩突然走回屋内,出来时手里多了块褐色木头,“此乃百年沉香木,相信对于杜兄日后的修炼会有所帮助,收下吧。”
“别,这万万使不得。此物如此珍贵,你我二人相识才不过一日,这叫杜某如何承受得起。”
“哎,看来杜兄还是把在下当外人看了。你我秉烛夜谈,相见如故,区区一块沉香木又算得了什么。日后杜兄若真的突破培元,要想再报答我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杜六神色严肃地点点头,再也不做忸怩姿态,将沉香木收入怀里。“今日之事杜某记下了,夏兄,告辞。”
“告辞。”
看着对方逐渐远去的身影,夏云轩自言自语:“哎,若不是因为这些日子实在无法靠沉香木提升修为,不然我还真舍不得送出去。但愿杜兄能够说到做到,别将今日之事给忘了才好。”
……
远方山坡上,杜六盯着手里的沉香木,双目神色变了又变。好半天他才叹了口气,颇为沧桑地低头道:“自暴自弃,怎么肯能。为了来到天穹山玉鼎门,我所付出的代价夏兄你是根本想不到的。自从听闻你是陈锦华的徒弟,我才想尽办法争取机会接待你。好在昨晚那番口舌没有白费,如此一来凭借此物我便能在下一年顺利踏入培元期。哎,也不知道夏兄你是天生单纯还是说对这块沉香木毫不在乎,害得我那些后手都没使出来。也罢,就当是我杜六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有机会必将回报于你。”
说完他抬起头来看了眼天边朝阳,继而目光坚定地向前走去。
——
沉香谷。
“唔……”牛顶天静坐在棋盘前,盯着前方黑白战场,沉思了一阵,终于是执起一颗白子落了下去。然而当他手按下的那一瞬间立刻感觉到不妙,刚想要抽回,却被另一只手给按住了。
“顶天,落子无悔。”陈锦华声音刚落,一颗黑子立刻按了下去。随着三颗白子被捡起,长达半个时辰的僵持局面也终于是定了下来。
牛顶天叹了口气,哀声道:“陈师傅,我又输了。”
陈锦华嘴角一笑,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你的棋艺越来越精湛,相信即便云轩也不会是你的对手了。”
“真的吗!”牛顶天顿时眼冒精光,接着哈哈大笑:“那就足够了,等他回来后看我不好好羞辱他一番。陈师傅,今天就到这里了,过几天我再过来和您切磋。”
“嗯。”
看着健壮刚硬的背影逐渐缩小,陈锦华目露缅怀之色,自言自语:“云轩啊,牛顶天已经越来越强了,不知现在的你能否超过他呢。”
“放心吧,那小子也不错,未必会输给这个牛顶天。”这时树林里突然走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看着前方人影的神色是那般柔和欣慰。
陈锦华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接着惊呼道:“师父!”
听闻二十多年没见面的徒弟再次呼喊自己,汪清风心中百感交集。本来酝酿许久的话语也一下子忘了,只是这般问道:“锦华,这些年来你可还好。”不过话刚说完他就想起对方此刻金丹已碎,修为无法增进半分,又哪谈得上好。
出乎意料的是陈锦华激动的神色很快平静下来,尊敬行礼道:“回师父,锦华在沉香谷过得还不错。”
“不错……”汪清风听后不知是喜还是悲。
二人沉默了好一阵,陈锦华首先问道:“师父既然能找到这里,想必已经见过云轩了吧。”
“不错,这小子不久前被鬼手看中带回天穹山。当然他现在过得挺滋润,还带了个身材脸蛋都不错的小姑娘一同过来,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姑娘竟然被阎魔收为关门弟子了。”
“哈哈哈哈……”陈锦华爽朗地笑出声来,显得颇为开心。
“只不过我担心的是他定性不足,年纪轻轻便拥有了许多常人难以触及的优势。好在他还有些理智,暂时没有决定加入玉鼎门,不过我听说这是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不必拘束于任何人的想法,天大地大他爱加入哪个门派就加入哪个门派。”
这时汪清风面色严肃了起来,正经道:“哦,是吗。我还以为是将你金丹打碎的那个人让你有了这种想法。”
“……”
“说吧,他到底是谁。”
陈锦华低下头沉默不语。
“哼,你以为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了吗。青梅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加害于你,更何况她也没这个实力。再说你宁愿呆在这种鬼地方也不想回去,天底下也只有‘她’才会让你这样吧。”
“是我对不起她。”
“所以可以连命都不要了吗。”
“……”
汪清风一下子怒了起来,呵斥道:“知道吗,云霓一听到你活着的消息立刻赶到天水城见了你那小徒弟,结果却在回来的时候被人害死。你以为躲在这里就能与外界断绝关系,不可能!!”
陈锦华震惊地抬起头,看着师父愤怒的表情,就知道他必然不会说谎。“云霓……死了。”
“凶手是谁暂且不知,不过这件事闹得太大,就连掌门也被惊动了。”汪清风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徒弟,一下子也提不起劲训斥了,“过一阵我会叫鬼手亲自过来给你疗伤,至于日后是去是留你自己看着办吧。”临行之前他环视了一圈沉香谷,想到对方竟然在妖族地盘生活了好些年,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约过了半盏茶时间,大长老的身影突然出现了。他看了看天边汪清风离去的方向,随后又转过头来对陈锦华说:“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打算怎么办?”
过了好一阵对方才回道:“我可能要回去了。”
大长老点点头说:“嗯,这样也好,因为我们也要离开了。”
陈锦华听后一脸的疑惑,“大长老意思是……”
“沉香谷既然已经暴露了,为了族人安全着想,我们也必须要撤离。”
“可是我相信……”
“你的意思我懂,我也相信所有知情人都不会将沉香谷位置透露出去。但无论如何这也是个赌注,哪怕输的几率再小,我也不会拿所有族人的命去下注。”
陈锦华顿时明白了,随后愧疚道:“是我对不起你们。”
“不必如此,这些都是命数使然啊。如果没有恩公出手相救,我们也不会留在沉香谷生活这些年,你也不会被我发现,夏云轩更不会因此出谷,后边的事情也自然不会发生了。更何况,此次出谷也未必会是件坏事。”
此话听起来虽然不错,但陈锦华还是感到有些自责。他想了想说:“日后大长老若有需要差遣的地方,锦华定当万死不辞。”
大长老捋着胡须笑道:“知恩图报,人族若都像你这样的话那就好多了。”
这时天边突然飞来一道蓝光,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来到二人跟前。大长老和陈锦华还未来得及凝神戒备,来人就已经站定身形,同时大大咧咧地说道:“这里便是夏小子说的沉香谷了吗,果然别有一番景色啊。大长老身在何处,你们两个谁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