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瑶以为自己发烧,从而产生了幻听,便未睁眼。
“碧瑶,碧瑶。”唤声又一次响起的时候,她才猛地睁开了眼。
只见昏黄烛光的映照下,紫灵的双眸掩在了不慢了猩红的血色,双眸之中充满了担忧,一头被汉白玉冠束着的青丝,垂落了一缕,脸上的神情十分的紧张,若是他能早知道,碧瑶会受到如此的对待,他一定会直接将她带走。
看着眼前的碧瑶,紫灵心中满是懊悔和浓浓的自责。
紫灵!
碧瑶努力地抬起手臂,揉了揉眼,仿佛是在确认着眼前的一切。
“碧瑶……”紫灵借着烛火的光,也看清了沈碧瑶如今的模样,头发乱蓬蓬地一团,脸上的鞭伤尚且留着红色印记,身着的衣服也沾了血,整个人好像是消瘦了一圈儿。
“五王爷。”碧瑶努力忍着喉间的疼痛,双眸之中泛起了丝丝的泪光,抬起了手来,想要抓住着眼前能够带自己逃离魔掌的人。
白子炎在一旁捣鼓了一会儿,只听“铮”的一声,锁被弹开。
紫灵赶忙冲了进去,将碧瑶抱在怀里,只觉得她的身子轻的好似羽毛一样。
“五王爷……”身子仍旧在发抖的碧瑶感受到紫灵身上的温暖,有些不可置信,又轻轻唤了一声,拼着最后的一丝气力,沈碧瑶艰难的抬起了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紫灵的衣裳。
“不要再说话了,你没事了。”紫灵的手臂用了些力,将她牢牢搂在自己怀里,仿佛稍稍松手她就会不见一样。
白子炎看到此情此景,也有些动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让沈碧瑶受了如此重的伤。
“此地不宜久留,不知道我带来的人还能撑多长时间,紫灵我们快走吧。”白子炎出言提醒道。
一个时辰之后。
郎中边为碧瑶把脉,一边连连摇头叹气。
紫灵脸色焦急,见郎中这番模样,立即的踱步上前,焦急的问道:“怎么样?”
“若是再不救治,怕是熬不过一晚,就……”
“啪!”
不待郎中把话说完,紫灵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将桌上的青瓷茶盏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手中紧握成拳,发出了咔咔的脆响,紫灵的脸色骤然一寒,紧咬着后槽牙,冷冷的喝道:“紫枫,本王跟你势不两立!”
白子炎在一旁也是听得心惊胆战的,他曾替沈碧瑶想过回去之后会面对什么,思来想去无非就是责难或者冷淡,但是没想到紫枫作为三王爷,竟真的舍得下如此狠的手,将其关于昏暗潮湿的牢房之中折磨这么多天。
身上的鞭伤不知道是入牢之前所致还是之后被人鞭打形成,但这一切无非都是紫枫看在眼里并且应允下人们这么去做的。
就连见惯了伤病的郎中,看到原本白皙的皮肤上这新旧伤口,被虫子咬了之后留下的印记,以及因潮湿而出现的疹子,都是连连叹息。实在是太可怕了些。
但更为棘手的是她已高烧不退持续了几天,怕是脏腑也有些受损。
“她方才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问题。”在郎中开完别的药,吩咐下人去熬的时候,紫灵为其重新换上了一条被水沾湿的凉毛巾,突然想到。
郎中慌忙捏住沈碧瑶的下巴,将其嘴巴撑开,借着烛光向内看去。
“啊。”郎中惊了一声。
紫灵顿时有些慌了,急忙问道:“怎么了?”
“谁……会下这么狠的手……”郎中的声音有些发颤,急忙拿起桌上的笔,重新开了个方子,边写边说,“如今只能看造化了,快去让下人连夜煎药熬药为这位姑娘服下,否则,这嗓子恐怕是废了。”
“废了……”紫灵眼中恨意更盛,几乎要喷出火来,手中死死握着的毛巾,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声响,连其中的最后一滴水,都随着紫灵手中的力道,滴出了毛巾之中。
待方子交给下人之后,郎中才说道:“这位姑娘服用的食物里应当是加入了蚀骨粉,而且量并不少,又因服了些致使伤口溃烂更加眼中的东西,即使悉心调养也难以愈合。发声时会带来撕裂般的疼痛,叫人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这些天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痛苦。
即使如今在昏迷之中,碧瑶却依旧眉头紧锁,额头上汗流如浆,青丝黏在双颊上,贝齿紧咬下唇,好似仍在经历什么异常痛苦的事情。
紫灵伸出手,眼神中满是温柔宠溺、疼惜,温柔的手掌轻轻的印在了碧瑶的额间,想要帮她抚平蹙起的眉。却在轻轻碰到她的那一刻,熟睡中的她猛地惊了一下,身体弹开。似乎是带动了伤口,碧瑶痛苦地哼了一声,又睡着了。
“你还是先别碰她了。”白子炎于心不忍地说道。
郎中见状,吩咐道:“先退烧吧。药熬好了之后迅速服下,然后给她清洗一下身子,换身干净衣服,接触了的床褥最好也换掉。不知是否有虫子或其他不干净的东西,免得伤口再发炎感染。”
紫灵轻轻“嗯”了一声,又转头在凉水之中浸泡了毛巾,为碧瑶轻轻敷在额头上。
白子炎皱眉,望着碧瑶脸上的一道伤说道:“竟然连脸上也要下这么狠的手。”
“这三王妃不做也罢。”紫灵冷哼一声,眉头深蹙,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再也受不住内心的压抑,不去看碧瑶的伤,默默走出房间,仰头看天。
白子炎见状也默默地跟了出来,低声说道:“明日怎么办。”
“本王跟紫枫斗定了!”紫灵双手紧握,指节泛白,咔咔的声响在安静的夜中,显得格外的刺耳。
“我帮你。”白子炎回答的没有半分犹豫,他从未看到过这样的紫灵,自从他遇到沈碧瑶之后,时而温柔时而细腻,时而冷峻时而愤怒。
他从未看到过紫灵有这样多的情绪,原来只有在遇到真爱之后,他才成为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没有任何情感的行尸走肉。
“今日在碧瑶身上施加的伤,日后必让他十倍百倍还回!”紫灵说罢这话,向前踉跄了两步,伸手扶住了自己的胸口,竟咳了两声,地上落下了点点血渍。
白子炎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怎样的愤怒能够让紫灵,如此这般。紫灵的愤怒,也是他的愤怒。紫灵就算是要这全天下,他白子炎也会扬剑帮他打下来。更何况只是一个区区三王爷。
碧瑶被救出的事儿,如今的三王府还不得知。
含笑这几日一直处在焦虑之中,与其他奴婢交谈得知被关入地牢简直是九死一生,就算是那一生,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出来。
在哀求紫枫无果的情况下,她本身又被牢牢看着没办法向沈家报信,小姐身子一向虚弱,又怎受得了牢狱之苦。
她咬了咬牙。在这夜敲开了沈若云的房门。
沈若云身穿丝罗长裙,头发随意扎起,正坐在床边由下人洗着脚,看到含笑进来,她勾起一抹笑问道:“茅厕已弄好了?”
“弄好了。”含笑低头,咬住了下唇,一步步朝沈若云走去,似乎是在酝酿。
“哎哎哎,别离我这么近啊,刚去过茅厕,这么臭。”沈若云以手掩鼻,好似真的闻到了难耐的气味一样。房里的其他丫鬟皆发出窃笑。
“云小姐……不……二夫人。”含笑就这般远远跪下,眼泪宛如断了线的珍珠,不断的坠落而下,声音凄苦,“看在沈家的份儿上,求求您放过小姐吧,再待在牢里,她会死的……”
沈若云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含笑你怎的这般诬陷于人呢。我什么也没做,沈碧瑶是王爷下令关押起来的,我痛失了孩子还尚未找他算账,现在你这贱丫头来求我饶过她又是什么意思?”
含笑知道与她再耍嘴皮子也是无益,只能服软,连连磕了几个响头:“求二夫人饶小姐一命,有什么气冲含笑来就好了,含笑愿替小姐受牢狱之苦。”
听到这儿,沈若云冷笑了一声:“哟,这可真是护主心切。”
“求二夫人。”含笑依旧磕着响头,次次与地面碰撞,额头已泛起了血丝。
房内的丫鬟再也笑不出来,看向含笑的眼神也都多了些怜悯。
“那如果,我让你,为你家主子去死呢?”沈若云话中满满的阴狠毒辣,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目光灼灼的落在了含笑的身上,抬起了素手,指向了含笑。
“如果含笑死了,能让二夫人舒服一些的话,能让二夫人饶过小姐的话。”含笑咬咬牙顿了顿,“那就杀了我吧。”
“哈哈哈……”沈若云大笑,一脚踢开了身前给她洗脚的丫头,冷声喝道,“好一个贱丫鬟。”
其余的丫鬟为了奉承,也只好尴尬陪笑。
此时沈若云已洗完了脚,重新套上靴子,一步步朝含笑走来,脸上挂着阴森森的笑意。
含笑抬眸,双眸微微的瑟缩,深深的低着头。
沈若云径直的走到了含笑的身前,嘴角上挂着冷笑,双眸微微的一眯,身子向前一弯,睨视着身下的含笑,她突然扬起手,“啪!”的一声,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含笑的脸上。
力道之大,令她直接伏到了地面上,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
“你听好了。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饶过沈碧瑶那个贱人。”沈若云言语之间没有丝毫情面,一脚狠狠的踢在了含笑的肩头上,她的声音像是吃人的罗刹,恶狠狠的说道:“这是她欠我的,是沈家欠我的。沈碧瑶死不足惜!”
听闻这话,含笑心里一片冰凉。
“滚出去。别再来烦我。”沈若云猛地踢了一下含笑的腿。
含笑吃痛地喊了一声。
眼看她又要踢来,急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看着门外的夜色,含笑第一次感觉这三王府如同龙潭虎穴一般。也终于明白,为何老爷将小姐嫁过来的时候会如此犹豫。
人心叵测,她区区一个丫鬟,又能如何。
“水……水……”碧瑶半夜只觉得喉间好似要冒火一般,浑身发热,用了很大力气也无法将眼皮睁开。
片刻之后,一阵清凉涌入喉间,舒服了许些,只是还未来得及做出其他反应,便又沉沉睡下。
见状,紫灵将茶盏重新放回桌上,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碧瑶的眉眼。虽憔悴,虽有一道血痕,仍掩饰不住那份清秀可人。紫灵竟有些看得痴了,俯身欲要亲吻下去。
“紫灵,我端来了……”白子炎端着汤羹走近,见到眼前的状况不由得一愣,脚步顿住,心中虽痛,口上却开玩笑般的说着,“呃,打扰了,你……继续……”
紫灵抬起头,表情平淡,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怕吵醒熟睡中的沈碧瑶:“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看你没吃东西。”白子炎也学着将声音减小了几分,“照顾她也得先顾好自己的身子。”
“我没事。”紫灵转头又重新看向沈碧瑶,“她的烧已退的差不多了,只是不知道伤口感染会不会出别的事儿,万一脏腑受了损害留下什么后遗症……”
“没事的,放心吧。”白子炎见紫灵这般模样,转身走出,将房间留给他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