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死……”邓庭稍微恍惚了一下,但这些日子以来,身在掌柜之位,也让他见识了不少市面,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对于碧瑶的这安排,并没有惊讶太久,而是开始从脑中搜索自己所接触到的人,思酌是否符合沈碧瑶的要求。
片刻之后。邓庭灵光一闪,还真的想到了一个人。
几天之前,高家兄弟二人来到酒厂,大哥脸色苍白如纸,身上好几处伤痕尤为刺目,半倚半靠在弟弟身上,腿脚似乎也不利索了。反倒是弟弟威武雄壮,一看就很有力气的模样。弟弟出言哀求说是大哥父母接连遭遇不测,他身体壮实自幼习武,望能先预支些工钱,在酒厂工作,哪怕是让他卖命都好。
因为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邓庭也是出神穷苦家庭,出于同情,便私下掏了腰包为高坤预付了半年的工钱。但是这几日见他一直愁眉不展,据酒厂其他工人说这些钱远远不够他家所用,他还到武馆当陪练,有时只许挨打不许还手,来补贴家用。这几****的身上也添了许多伤疤。
邓庭对沈碧瑶说了大致情况之后,沈碧瑶提出要见见高坤。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在没有敲定具体情况之前,邓庭并没有让沈碧瑶露面,而是用帘子隔开,将高坤叫了过来,使碧瑶在帘中问话,高坤在帘外。等事情确定之后再见面也罢。
在邓庭询问高坤酒厂工作是否还顺心的时候,高坤话中满是感激,连连称自己还好,多谢掌柜关照。但字字句句之间却还有种化不开的阴翳。
“你家到底出了什么困难,听闻你去武馆给人做陪练任打,是不是真的?”邓庭关切问道,本意便是让碧瑶听听。
而高坤却以为邓庭这问话是要责罚自己,赶忙说道:“我家的事儿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我在酒厂打工却还去武馆本是不该,但……唉,还请掌柜责罚。”
说罢,高坤单膝跪地,似乎是在等待着邓庭的责罚。
碧瑶在帘后望着他的身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他肩负的担子,阙了阙双眸,等着听接下来的事情。
“今日让你来并非是要责罚你。”邓庭出言询问,心下有一丝不忍,缓了缓才说道,“不知你家遇到了什么困难,需要很大一笔银子?”
高坤悠悠叹了口气,深深的低下了头,脸上蒙上了一层苦涩,“一言难尽。原本我出外习武,爹娘与同胞哥哥守着家里的老宅过日子倒也舒坦,不曾想那****突然收到紧急来信,爹娘让我速回家中。回家一看却见老宅被砸,庄家被烧,哥哥也被打成了残废。仔细询问才知是有人要在这城中开妓院,用到了老宅的那块儿地方,由于是世代祖宅,爹娘不愿卖出,便惹来了这祸患。如今房契地契也已经被夺……娘的病和哥哥的伤都不能再拖了,我实在是……”
碧瑶听到这儿,也动了恻隐之心。但她握了握拳,知道现下并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便出言询问:“你在何处习武,功夫如何?”
听到这声音高坤先是一愣,后与邓庭有个眼神交汇便反应了过来,朝帘子的方向拘礼认真答道:“在清隐寺中习武十余载,虽愚钝但经师父谆谆教诲,功夫也没拖了清隐寺的后腿。”
这话让碧瑶和邓庭皆是一惊,清隐寺的名声他们自然是听过的,不仅开始对邓庭刮目相看。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句话倒也不错,高坤叹了一句:“如今功夫再好又有何用?”
“这倒是真的有用。”邓庭咬了咬牙,虽心下不忍,还是出口询问道,“现下有个差事,事成之后要求随便你提,但是……这差事必死无疑,你可以想好了再回答我。”
谁知高坤没有半分迟疑,便立刻答道:“我去。只要能治好我娘和我哥的病,我这条命也不足惜了。他们养我十余载,到了回报的时候却无能为力。说实话,邓掌柜,您给我的那些钱我很是感激,但对我家目前的情况而言,只是杯水车薪。生怕有一天,我娘和我哥都死在我面前,届时若是无能为力,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沈碧瑶听了这话之后,心下不忍,出言道:“你娘和你哥的病,包在我身上。另外,你家的房契地契,我会负责要回来,无论耗时多久耗资多少。如果有什么别的要求,你尽管再提。”
高坤一愣,重重跪在了地上,照着碧瑶的方向,叩拜了下来,“我高坤贱命一条,死不足惜,若是能要回祖宅,救回亲人的命,我高家世代,都会感激小姐。”
这话让沈碧瑶有些怅然,明明是自己请他做事要了他的命,却还受此感激,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心中多了一丝丝的不忍。
邓庭不放心,又询问了一遍:“这差事没有半分活下去的机会,你当真是想好了?”
高坤很是感概:“若能如小姐所说这般,高坤万死不辞。”
“邓庭,把东西拿上来吧。”碧瑶在帘内吩咐道。
“是。”邓庭一边说着,一边转身从柜中拿出了三根金条放在高坤面前。
别说两个重病之人,哪怕十个人的命,这些钱用来救治也绰绰有余了。
高坤见到这些也是吃了一惊,讶异地向帘子的方向望去。只见碧瑶撩开帘子走了出来,扯动了裙幅,羽睫低垂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高坤,缓缓说道:“这些钱你先拿去用,你娘和你哥的事儿,邓庭会派人看着。至于房契地契之事,我会尽量在你完成差事之前处理好,让你看到这些,也能放心去了……”
即使是这样,碧瑶真说出口的时候依旧有些于心不忍。一个人的命是花多少银子也买不来的。但碧瑶若是不下这个狠心,恐怕再过一段时间,就真的会如前世一样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了。
高坤听到这话,重重磕了两个头:“小姐与邓掌柜如此相待,高坤,万死不辞。”
在碧瑶与高坤说罢他要做的事儿之后,高坤犹豫了几秒,但看了一眼桌上的三根金条,还是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你先去给你娘和你哥治病,酒厂暂时不用来了。房契和地契的事儿,我让邓庭去打听一下,看能不能这两天便帮你拿回来。”碧瑶出于愧疚,细致地安排道。
高坤露出一丝感激的眼神:“若能将祖宅拿回,再好不过。”
事情的进展异常顺利。
邓庭派去打听的人了解到,要收人祖宅办妓院之人,乃是城中首富白家的二公子白子阳。邓庭本觉得棘手,但在将这消息告知沈碧瑶之后,却见她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既然如此,也就好办了。
白子阳上次胆敢绑架公主,与沈碧瑶有过几个照面。能看出其乃贪财好色之徒,开办妓院的目的大抵如此。
于是沈碧瑶让邓庭送了雇了几个漂亮姑娘送去白家钱庄,并侧面表示高家与邓家世代交好,希望白子阳能卖个面子将那房地契转让出来。
听了这话,白子阳不知是初于对酒厂幕后沈家的忌惮,还是事情本就如此,爽快地说道自己早就看中了一片新的好地界,高家的房地契于他而言也没什么用,便答应以市场价格卖了出来。
在沈碧瑶将房地契放到高坤面前的时候,这一七尺男儿竟泪流满面。
有了银子之后,其家人的病也有所好转,高坤只对家人说是自己要回清隐寺继续练功,便将后事和银子都交给了大哥。
他没有再要别的钱,只是跟着碧瑶去做事之前,最后对邓庭磕了个响头,希望以后高家有什么难,他能帮上一把。得到邓庭的应允之后,高坤心安了不少,他虽回城没多久,但邓庭的为人却还是听到了不少夸赞,不然也不会在家里有难的时候前来沈家酒厂求助。
“到时候,你只需说自己是江湖人士,无父无母。”沈碧瑶生怕其家里受到牵连,安排道。
高坤应了下来。
次日。
依照约定见到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带了个面具。
碧瑶出言询问原因的那一刻,高坤将面具拿开。
面具后的骇人脸孔让碧瑶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
整张脸被腐蚀的面目全非,恐怕是爹娘站在他的面前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高坤解释道:“小姐莫怕。只是因为城中有不少人见过我,生怕我去了之后给家里招惹来什么事端,才出此下策。”
碧瑶愣了愣。将自己脸上的皮肉一寸寸的腐蚀掉,这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小姐不用思酌太多,依照计划进行便是。”高坤冷静地说道。
“嗯。”碧瑶于心不忍,贝齿紧咬下唇,半晌过后,才重重的点点头。
这次不能失败,否则对不起自己的精心谋划,也对不起高坤的牺牲。
黄昏之时,高坤凭着自己的身手,依照沈碧瑶的吩咐在祠堂周围躲了起来。一直到夜色朦胧,找准时机的他将外出的沈若云猛地扑倒在地,周围的草丛还有焦黑的痕迹。高坤将腰间的束缚解开之时,沈若云惊叫连连。
意料之中,不消片刻奶娘和紫枫便知道祠堂出了事端。
众人赶去之时,高坤正与沈若云在院落中做着羞人的事儿。
沈若云满脸是泪,因为挣扎而头发散乱,嘴角渗出一丝鲜血。衣衫早已被高坤撕开,露出大片的雪白肌肤,就这般将隐私之处袒露在众人眼下。
紫枫见到这幅状况,瞳孔骤然收缩。虽然他在心里对沈若云没有半分爱意,但沈若云既然在三王府一天,便是他的侍妾,胆敢到这王府行这般苟且之事,简直是完全藐视了自己的存在。
依照沈碧瑶的吩咐,即使是在众人的目光之下,高坤的动作依旧未停。
紫枫果然气急,一个字也未喊出,便从身后的侍卫手中抽了剑,直直地刺向高坤的心口。
高坤闪躲了几番,但在侍卫一同涌上将其包围之时,还是认命的闭上了眼。
“噗”得一声,紫枫的剑刺破其心口,血液喷涌而出,高坤的身子重重倒在了地上,扬起一片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