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阵，组长们不像刚才那样互相逗趣了。组长们不开玩笑，一行人便都觉得有些沉闷。
于是牛二对李好人说：村长，讲个故事吧！
组长们也说：要得，村长讲个故事吧！
李好人转身对组长们说：讲个什么故事呢？
组长们说：讲个什么故事都可以，反正别再讲雷锋叔叔的故事就行了！
李好人读小学时，曾参加学校的小故事员队，到县上去讲故事，讲的就是雷锋的故事，得过一张大红奖状。这是李好人一生中，得过的最高的一次奖状，所以对那个故事记忆很深。有一次开村民组长会，组长们要胡支书讲一个故事，胡支书就讲了一个老人公与儿媳的故事，组长们又要李好人也讲一个，李好人想了想，就讲了个雷锋的故事。可是还没讲完，组长们就叫别往下讲了。
组长们说：你把我们当小孩子呀？
又说：现在小孩子也不听这些故事了！
此时，李好人就红了脸说：那我讲什么呢？
组长们说：讲一个胡支书那样的荤东西！
李好人急忙说：你们知道，我讲不来那号东西！
牛二说：那就讲一个村长你亲自经历的那事吧！
李好人马上沉下了脸来，说：我经历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别打胡乱说，啊！
牛二说：看村长你想到哪里去了！你怎么没有经历过呢？你要没有经历过，你那儿子是哪个跟你生出来的？
组长们就都笑了起来，说：是呀，是呀，就讲一个和家属干那事的经过故事吧！
李好人这才明白过来，说：有什么好讲的哟？老都老了，睡觉都各睡一头了。
牛二说：我不相信，你摸都不去摸一下！
其他组长说：村长肯定是说假话，所谓男人做爱，二十更更，三十天天，四十星期，五十月月，六十季季，哪里才会只是摸一下哟！
一行人说着笑着，就到了一户欠款的人家。
这户人姓赵，当家人叫赵德万。
赵家是一个大家庭。
赵德万有三个儿子，两个姑娘，大儿子和二儿子已经成家，但还没有分家另过。大姑娘也嫁到本组，小儿子和二姑娘在外面打工。
赵家人多，欠款也最多。但赵家力量也大，根本不把干部放在眼里。
赵德万看见李好人一行去了，往大门边一站，身子靠住门框，一只脚跷在门的另一边，把门神的样子。然后双手往怀里一抱，看着李好人等人，目光带着挑衅的神色。
李好人看了几个组长一眼，向赵德万笑着说：赵家大哥，吃了？
赵德万说：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李好人于是就说：那我就巷子里扛竹子，直来直去了！赵家大哥，把你家下欠的款交了吧。
赵德万说：下欠的什么款，我怎么不知道？
李好人说：赵大哥开什么玩笑，自己下欠的款会不知道？
赵德万说：我知道个屁！我真的记不得欠哪个的款了！
说着，赵德万朝后面喊了两声：大虎，二虎！
霎时，从里屋猛虎下山似的冲出赵德万两个牛高马大的儿子，对赵德万故意问：爹，什么？
赵德万说：李村长说我们欠款，你们说，我们欠什么款？
大虎、二虎立即双手叉腰，虎视眈眈地盯着李好人说：是呀，我们不记得欠什么款了！
李好人显出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样子，回头望了望自己的下属，几个组长站得远远的，事不关己的样子。
李好人只好掏出本子，对赵德万及两只猛“虎”说：怎么不欠款？你家农业税今年还欠三百八十五元，公路集资款还欠四百六十元，历年还欠六百五十二元，合计欠款一千四百九十七元！
赵德万听了，说：数字是你写的，你写十万八万，是你的权利，反正我们是不欠你一分钱的！
两只猛“虎”也摩拳擦掌地说：对，我们不欠一分钱！
又说：我们哪年都是搞清楚了的，该国家的，我们从没有少交一分！
李好人说：赵大哥，两位大侄子，账错了你们可以查，但没有查出错以前，总还得依我的这个账吧，是不是？
又说：俗话说，欠账不赖账，对不对……
还没说完，赵德万和他的两只“虎”立即气势汹汹地盯着李好人问：你说我们是在赖账？
李好人见他们仿佛要吃人的样子，马上改口说：好了好了，就算我说错了，行了吧？
又说：这样吧，老赵大哥，两个大侄子，你就权当我今天是个叫花子，走到你这儿来了，你们就多少打发一点，这可以了吧？
然后望着赵德万和他的两个儿子。
赵德万却说：你既然是要饭的，你走吧，我凭什么非得要打发你不可？
两只“虎”也说：是呀是呀，打发要饭的也要凭自愿，是不是？你到别处去要吧！
李好人没法了，只好顺坡滚驴说：那好，我们先到别处看看，你们好好想想，回头我们再来。
又说：反正欠国家的不能少！
说完，李好人就退了回来，对组长们说：走。
组长们一边跟着他走，一边问他：村长，思想政治工作做得怎么样？
李好人生气地说：你们一个个怎么都成缩头乌龟了，怕把你们吃了呀？
组长就说：我们怎么赶得上村长的水平？
又说：村长都做不下来的工作，我们就是想替你出把力，可也是狗吃月亮，不知道从哪里下口嘛！
李好人说：出不到力，也帮句腔嘛！
组长们说：好，下一户，我们就帮村长雄起！
就又到了下一户。
这户人人少，就光棍一条。
李好人等一行人到这户人家时，这人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李好人推门进去，摇醒了那人。
那人一个鲤鱼打挺地坐起来，揉着眼睛叫道：哪个龟儿子把我弄醒？老子瞌睡还没有睡醒呢！
李好人说：牛爵，是我们，村上催收欠款小组！
牛爵这才似乎醒了，看了一眼李好人，说：什么鸡巴小组，我才不管那么多呢！
说完，牛爵又躺了下去。
李好人说：你还欠今年和去年的农业税和公路集资款！
牛爵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懒洋洋地问：欠又怎么样？
李好人说：依法纳税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欠就交了嘛！
牛爵又一个鲤鱼打挺地坐起来，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尖刀，在床沿上狠狠地拍了一下，说：交个屁！
又说：要我交款，首先得问问它答应不答应！
说着，把刀刃对着李好人，用手抚摩着。
李好人一见，立即后退了几步，说：牛爵，你娃儿是不是想去监狱里吃八两了？
牛爵说：老子正找不到机会去呢！
李好人说：把刀收起来！
牛爵又把刀在床沿上重重一拍，大吼一声，说：全给我滚出去，耽误了老子睡觉，老子不认人！
李好人见状，就对大家挥了一下手，说：好，好，先出去，出去。
就率着几位组长退了出来。
当时，牛二悄悄在屋角攥了一根一米多长、拳头般粗的木棒，牙齿咬得“咯咯”响，只想冲上去，以报这个二流子摸田桂花之仇。但牛二又一想，他如果制服了牛爵，就等于帮了李好人的忙，而胡支书又不想李好人工作做出成绩。于是，牛二就很快放弃了报仇的念头。
很快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一行人就蔫蔫地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