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把张芊茹带到了公司附近的一个小酒吧。原木的吧台和桌椅、蓝色的灯光海水般泛滥,有轻柔舒缓的音乐穿梭其间,这里的一切都是这么自然恬淡。“附近公司的上班族,下班之后常常来这家酒吧喝一杯,这个酒吧的特点就是舒服。”乔治细心地给张芊茹介绍。
两人选了靠窗的一个座位,也没有询问,乔治就为张芊茹点了一杯鸡尾酒,新加坡司令。“我记得两次酒会你都要了这款酒。”
乔治,你真是生活中的有心人。张芊茹由衷地感叹。
乔治耸耸肩:我只是记忆力比较好,而已。
就着轻柔的音乐,两人漫无目的聊着天。张芊茹喝完了“新加坡司令”,又抬手,让服务生送上一杯“玛格丽特”。
Grace,刚刚开会,我看你走神了,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乔治终于问出内心的疑问。
张芊茹轻轻抿一口蓝色的“玛格丽特”,摸摸脸,微微有些发烫了。“我是在思考,什么样的婚姻,才是婚姻应该有的样子?”
这句饶舌的中文让乔治有些难以理解。张芊茹改用英文重复了一遍:Whatkindofmarriage,themarriageshouldbesomeway?
Letitbe。乔治的回答简单明了。
张芊茹含着酒,轻轻地摇头。不能“Letitbe”,婚姻需要经营,需要费尽心思、需要花样翻新。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动物,看久了连自己都不喜欢,更何况是别人?
乔治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张芊茹,没有说话。
“你知道吗?大多数的中国女人,在我这个年纪,都是活在一种认命里。认命自己的婚姻、自己的操劳、自己的衰老,认命自己的人生。如果有谁不认命,要再想折腾几下,就会被别人视为异类。”张芊茹说到最后,竟然有些愤愤不平的情绪。“你知道我最害怕的四个字是什么吗?老夫老妻!因为这四个字,你就必须接受婚姻的冷漠苍白、陈旧空洞。他们说,老夫老妻是在一起过日子的,你必须认命柴米油盐、锅碗瓢盆。你不但要认命,还要打心眼里接受和喜欢,因为平平淡淡才是真,灾区人民像过年一样高兴!”
此时,酒吧里那个小小的舞台上,一个穿格子衬衣的大胡子男人抱着一把吉他,开始自弹自唱。唱的是adele的成名曲《someonelikeyou》。低沉浑厚的男声,重新诠释这首歌曲,竟有别样的味道。张芊茹不再说话,只是托着腮,安静地聆听着。
走出酒吧,乔治送张芊茹步行回家,她的短租公寓就在临近的街区。空气里漂浮着清新的海洋气息,数千栋摩天大楼灯火辉煌,将整个曼哈顿变成了迷离的“不夜城”。走到公寓楼下,灯光映射在乔治的脸上,明明灭灭,他的情绪也有些漂浮不定。
他说,Grace,你心里住着一个小女孩。
他说,Grace,你是一个缺爱的女人。
张芊茹停下脚步,抬头看他:“我其实是一个病人,我得了肌肤饥渴症。”说完,张芊茹又用英文重复,Skinhunger。
乔治的眼里满是怜惜。他伸出手,轻轻地将张芊茹拥入怀里。他的手,那双骨节修长的手开始轻轻地抚摸她,从手臂到肩膀再到头发。乔治的手温暖干净,它带来的抚摸没有****,指尖传递的是一种温柔的怜惜。张芊茹把头靠在乔治的胸前,安静地闭上眼睛,像小猫般享受这温情的时刻。
然后,乔治轻轻地将张芊茹的脸抬起来,问她:Ok?
张芊茹点点头。Ok。
那,晚安。乔治在张芊茹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张芊茹微笑着转身,走进公寓。
这之后的很多年,张芊茹都会想起这个夜晚,乔治的拥抱和他的抚摸。这一切发生得如此出人意料却又如此顺理成章,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大的善意,这种善意叫作安慰。每念及此,张芊茹的心里就变得格外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