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到家,李晶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直处在混沌状态中。她没有办法思考、整个人悬在半空中,摇摇晃晃、落不了地。
李晶轻飘飘地走上三楼的卧室,诺大的一栋别墅出奇的安静,几个佣人进进出出,却没有一点声响。李晶走进那面落地穿衣镜,下意识地伸出手,一点一点触摸着自己的脸。这是一张多么美丽的脸啊,眼睛、鼻子、嘴唇犹如雕塑般精致,美艳绝伦得连海涛都认不出来了。他当然认不出来,这张脸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张脸,它是一件艺术品,是历经五次面部手术、无数个疼痛的日夜之后,在手术刀下诞生的艺术品。
变脸。想到这个词,李晶嘴角禁不住浮起一丝自嘲的笑意。变的何止是这张脸,还有她整个的人生。她以为自己就此华丽转身,和过去一笔勾销。却没有想到,和海涛的意外重逢,一瞬间就将她打回原形,如画皮般抽筋剥皮,显出原形。
海涛,郑海涛。八年来,这个名字是划在她心尖上的一道伤,只要轻轻一碰,就会血流如注、疼痛不已。八年来,她刻意淡忘他的一切包括他的脸,但是却常常在梦中看到他,倒在海上皇夜总会的地板上,眼睛在血泊中闪着泪花……
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八年前,重庆寒冷的冬夜,海涛终于在海上皇夜总会找到了她。她正在包间里陪虎哥喝酒,化着大浓妆、穿带亮片的露背长裙,被虎哥搂抱着连灌三大杯红酒。包间门被打开,海涛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铁青着脸,径直走到李晶面前,将她的手死死拽住。他说,你跟我走,我不能让你在这样见不得人的地方。
虎哥歪着眼,打量着面前这位不速之客。看清楚不过是一个戴着医学院校徽的毛头小胡子,他的嘴角滑过一丝冷笑。手一挥,四、五个身材魁梧的打手一拥而上,将海涛团团围住。没有几个回合,海涛就被打倒在地,浑身是血。
李晶跪在虎哥面前苦苦求情,虎哥勉强让手下人停了手。在夜总会迷离的灯光下,虎哥指着她的鼻子说,我放了他,你得听话。
是的,她得听话。她被虎哥揪着头发拉到海涛面前,对着他流满鲜血的脸,一字一顿的说,我现在是虎哥的女人,你死了心,我们一刀两断!
海涛趴在地板上,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吃力地抬起血污的脸,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要把她看进自己的生命里。他的眼里闪烁着泪花,还没有流下来,就已经昏了过去。
从这一晚起,李晶就让海涛彻底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不但做了虎哥身边的女人,还在虎哥的安排下,去了一家地下整容院。五次面部手术,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后,李晶由那个相貌平平的乡下丫头,变成了一位沉鱼落雁的美人。
虎哥请来礼仪老师教她坐卧行走、谈吐应酬,渐渐地,李晶举手投足间满是优雅高贵,完全没有乡下丫头的青涩更没有夜总会小姐的风尘。她成了海上皇夜总会的头牌,是虎哥专门用来打点政商要员的通关神器。好在,没过多久,虎哥就东窗事发、被绳之以法,她这才得以逃离魔掌。
辗转由重庆来到CD,顶着一张整容脸,在房产公司当起了售楼小姐。靠着夜总会里阅人无数的老道以及历经风雨后的人情练达,她的销售业绩节节攀升,并最终由员工变成了老板娘。
经历完这一切,她也只不过24岁。见识了人性的丑陋和残忍,她脱胎换骨,没有了一般24岁女孩的单纯浪漫。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多愁善感,也从不悲天悯人,她只是冷静地去解决自己生活中一个又一个问题。佛来斩佛,魔来斩魔。
她冷冰冰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