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二娃也浮起笑意:“我还没听到过。”
“那有没有叫良辰的?”若愚又问。
“呃……罚来离尘轩的有个弟子叫良辰,怎么了?”
若愚不答,继续问道:“他相貌如何,风流倜傥还是猥琐唯诺?”
何二娃之前的同窗虽不乏狷狂之人,却没人如若愚一般讲话如此随性自然,他被带动得渐渐放松下来,失笑道:“什么风流倜傥啊,良辰是位姑娘!”
若愚一阵失望,这天清派怎么姑娘也被罚扫茅厕啊。
山上雨势渐小,若愚站起来,打算去谛听司找若羚,免得一会儿她去地暖殿找不着他。他本该低调行走,但刚才既已露面,就懒得再遮掩。师父回来要怪就怪若羚,谁叫她想让他参加斗宝大会呢?他真心没兴趣……等等!斗宝大会?
若愚突然神情诡秘,一把抓住何二娃的手道:“跟我来,我有办法让你成为入室弟子!”
“……”何二娃见若愚一脸兴奋,心情有点复杂。刚才自尊心作祟,他没说出木先生收他的事。
“怎么,你不相信我?”若愚以为他不相信。
“不,不是,那个,师兄……”何二娃把木先生在宁生阁说的话,除了叫他保护若愚以外,都倒了出来。他本以为若愚会不高兴,没想到——
“憨倔有机巧,纯良坚韧,乃名若拙,好名字啊!可我叫若愚是个什么意思?”若愚瞪着这个比他高多了的师弟,“我很笨?还是我看上去很笨?还是师父希望我很笨?”
若拙跟不上他的思维,“师兄,我听师父说你的名字是涣道祖师赐下的,我想祖师必有深意,你不用太在意。那个……我刚才骗了你你不生气吗?”
若愚奇道:“你只是没说,哪有骗我。你的私事,愿与谁说是你的自由,我为什么要生气?你是我师弟也好,不是我师弟也罢,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到这里的第一个朋友。”
“呃,可是,朋友之间不是不该坦诚相待么?你真不在意?”若拙很是费解,但若愚的话听上去似乎又有道理。
“要我说,朋友之间不仅该坦诚相待,还应该坦诚相见!”若愚突然伸手就扯下若拙的腰带,掀起袍子,恶狠狠作势欲扒他的裤子。他个小灵活,出手如电,若拙从未开过这种玩笑,一时猝不及防,吓得手忙脚乱,连连退后,“咣”的一声抵靠在薄薄的棚壁上才站住,清秀苍白的脸涨起红色,按住腰间窘道:“师兄你你你……干什么?”
若愚大乐,面上却绷紧了,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师弟莫惊,我是想告诉你,君子之交不在诸事必告,绝无阴私,而在凡事可信,不生疑窦。”说完将上前将腰带递给若拙,模样一副正经,令若拙无言以对。
待若拙系好腰带,若愚问道:“师父说等时机成熟再正式收你入门,他没告诉你在等什么时机么?”
若拙摇摇头。
“我知道。”若愚笑了。
“师父告诉了你?”那怎么若愚还不知道他被收入的事情呢。
“没有,我告诉你是我猜到的你相信我么?”
若拙点点头,“我信!”
若愚不解了,“你都不问问我原因就信啦?”
若拙摸摸自己系好的腰带,确定不再凌乱后,慢慢道:“不是你刚说的‘凡是可信,不生疑窦’么?”
好像还真是,若愚挠头。自己本来只是耍耍嘴皮子逗逗他而已,这憨小子还当真了?
“这几天若羚那丫头缠着我帮忙,要我和她一起参加斗宝大会,你听说过这个没有?”
“最近听很多学道弟子谈过,说是找到灵泉的弟子一年内可以任意使用一口灵泉,修为能够大大提升。”若拙回想了一下道。
若愚拉上若拙向外边走边道:“对,没有灵泉就无法汲灵,没有灵力来源,熟背法诀也毫无用处。所以灵泉是修仙根基,是门派命脉。你知道为何我们天清派一千年来,到现在却只有几十位仙人么?”
若拙迟疑道:“跟灵泉有关?”
若愚走在前面,怕踩坏了人家的菜,特意挑了一溜什么都没种的地走着,旁边不远处还有口泥池子。土地松软,刚刚下了雨十分的潮湿粘脚,他一面小心下脚,一面道:“是啊,使用太久,灵泉的灵气会渐渐枯竭,必须不断寻找新的灵泉。若是灵泉数量不足,即使仙人们收下弟子,也没办法提升他们的修为。”
若拙跟在若愚身后,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生怕他摔倒,接着听他道:“我想,门派的势力,应该取决于拥有多少灵泉,因为这直接关系到弟子们的修为高低和能容纳弟子的数量。所以,”若愚回头看了一眼若拙,“师父说收你时机未到,应该就是指这个。”
“这时机……也不知还要等多久呢。”灵泉岂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若愚听出了若拙声音中淡淡的失望,他忙道:“你听我说完呐。就因为这个情况,所以各派对收徒都有严格的规定。听若羚说在天宗派,必须是找到过灵泉的弟子才有资格收徒,但是很多仙人找到灵泉也不收弟子,因为那就意味着要将自己提升修为的机会让给徒弟。不仅如此,灵泉总有枯竭的时候,而收了的徒弟却不能不管,一旦旧泉枯竭,新泉不继,那么师徒不仅都无法再有进益,连施用法术都得三思而行,因为灵力是用一点少一点。”
一席话说得若拙心凉。
若愚看不见他的表情,自顾自地道:“既然说真仙三派同气同源,我猜我们天清也是如此,谁要是能找到一口灵泉,就可以收徒。师父已是破例收了我,所以短时间内不能再收你,不过呢……”
若愚转过身笑望着若拙,一边倒着走一边道:“我既说了我有办法,定不会骗你。”
若拙见他卖关子,着实无奈,刚要开口,没想到若愚只顾着说话,没注意脚下,一步踩滑,瞬间失去了平衡,他挥舞着双臂,表情惊诧着倒仰下去。
正当若愚以为自己要摔个猪滚泥时,电光火石间,他感觉面前的少年猛扑上来,抱住他一拽一转,踉跄着转了半周将他扶稳,自己却止不住去势,跌走两步,最终还是没稳住身形,“扑通”一声重重栽倒在土里。
“二娃!”若愚刚站稳就见若拙为拉住他摔了下去,赶紧走过去想扶起他。
刚那一下似乎摔猛了。
若拙的手没来得及护住自己的头,还好土壤松软,否则后果难测。
他缓缓神,带着发蒙的表情从土里抬起头,半张脸上都是土,还沾了几颗黄黄的小籽儿。
若愚扶他慢慢起来,掏出手帕递给他擦擦脸,关心道:“你没伤到哪儿吧?”
大概是怕弄脏他的帕子,若拙摆摆手没接,自己从袖子里掏出块素帕,一边擦脸一边道:“摔个跤能伤到哪儿,别看我瘦,好歹我也当过守城兵呐。”
若愚收起手帕,抬头见若拙半边身子都浸了泥水,一塌糊涂,心中忽然有点酸酸胀胀。他按下这怪异感觉,他半开玩笑地一礼,道:“多谢师弟代我入泥之恩,愚兄感激不尽。”
这一礼弄得若拙好不自在,连连挥舞着手上的帕子,急道:“哎呀师兄你这是干嘛……”
若愚见这何二娃还是开不得开玩笑,遂转移话题道:“你现在这衣裳全脏了,赶紧回去换换吧。”
见若拙从善如流抬脚便走,又叫住他:“诶,一会儿换好了,来谛听司找我。有事情找你帮忙。”
自从答应木先生那刻起,若拙心中就把若愚的事情当做最重要的事情,一听若愚找他“帮忙”,岂有不应之理?急急应声,忙不迭地回去更衣盥洗。
若愚看着他背影走远,这才悠悠然地准备去找若羚。等他不紧不慢地走出了菜地,才反应过来——他根本不认识路啊!
这会儿已经走远的若拙根本没想到若愚是第一次到地暖殿。他见之前若愚收拾龙啸他们,只当为他出气有意捉弄,没想到若愚一直住在天上的天清宫,不仅不识地上的路,连一点法诀也不会,更别提御风飞行了。
这头,若愚跟着记忆往回走,好容易逮住个学道弟子问路。对方开始还莫名其妙,得知他的身份后那叫个受宠若惊,点头哈腰地带路,兴高采烈地给若愚讲解地暖殿的格局,听得若愚是头昏脑胀。
不多时到了谛听司,若愚庆幸终于可以摆脱那个学道弟子。那人临走时狗腿地行着礼,悄声道:“若愚仙长,以后您要是想出去溜溜,就叫我给您带路!我是从小在朝朝山里的长大的,这山上的路可怪着呢,要没有识路人领着,一片林子几天也转不出来……”
若愚不耐地一皱眉,那人倒识趣,立刻走开,边走边依依不舍地回头道:“仙长千万记得,我是膳房的鱼跃,二源二班的鱼跃,山里长大的……”
“铛……铛……铛……”午时的钟声远远传来,若愚听不清那人又说了什么。
谛听司的大门缓缓打开,腰间坠着各色流苏的入门弟子首先走了出来,流苏颜色主要以天青和碧绿为主,间杂着几个鹅黄的,若愚知道那是灭字辈的弟子。
跟在谈笑自若的入门弟子身后出来的是缄默沉肃的学道弟子们。
若愚心中一叹,看这情形,天清派的入室弟子确实是一代比一代少了,恐怕若羚的天宗派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若愚?你怎么来这儿了?你怎么下来的?你不好好在殿顶上等我,到处乱跑什么!这么多人看到了你,木师伯知道了又要教训我!你倒是有闲心,现在腰牌流苏都没有,你万一有个什么事儿……”若羚一出来就见着若愚淡然的站在外面,见周围人不断好奇看来窃窃私语,她赶紧领着若愚走开去,嘴里不停地数落着他。
若愚轻声道:“不用等师父回来,我现在就答应和你一块儿参加斗宝大会。”
“真的?”若羚惊喜地看着他,“你想通啦?”
“我只有一个条件。”若愚严肃的道。
“你说你说。”这小屁孩事儿怎么这么多,若羚焦躁。
“还不是还差一个人么?我找到了,他去,我就去!”若愚最后一句说得斩钉截铁。
若羚大喜过望!比赛报名截止日期快到了,天清派的弟子早就结队报名了,因她是天宗派的人,初来乍到都提防着她,现在若愚替她解决了人选问题,岂有不答应之理?
若羚连连点头道:“太好了!我们一会儿就去经纬司找掌尊报名!诶?”她忽觉奇怪,“天清派若字辈以下的弟子都已报名了呀,你该不会找的师叔们吧?”
若愚一眨不眨地望着若羚疑惑又期待的脸,十分淡定地道:“我找的何二娃。”
情语草成年植株高一尺左右,叶片纤长,周有锯齿,叶脉棕褐,种子鲜黄。进入盛元纪年后,初夏播种,一周即萌,至秋结果,至冬则枯。但栽种易,结果难。后由杵臼居一位香药师探明,情语草对环境要求极为苛刻,需灵气充沛,日晒充足,方可结果。其果实微毒,服用后有轻微幻听作用,似情人耳语。故此草名曰情语,原名已湮没无闻。
——摘自《澶洲风物志?昇昇国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