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政缓缓走到屋外,只见夕阳斜照,屋前小小的土坪,有三俩鸡子在远近“咯咯”寻食,一只灰猫儿窝在屋檐左首,舔着自己的爪子。
屋后不远是一座矮山,只见乌桕、灌木、野花间杂其中,远远的,传来河流的“哗哗”声,想来山后便是河流了。
“采儿姑娘,我打一套拳,活动活动身子。”
“啊!聂大哥,你刚刚好了些,不用这么急迫吧?万一伤口裂了可如何是好。”
“放心,这拳最是养生,反而于身子大有益处咧。”
聂政便拢了拢袖,衣服稍小,但也并不碍事。当下摆出架势,缓缓练了起来。
这拳名为《谷神十三变》,乃是纯练法,非是用来与人好勇斗狠。是某位先辈根据《周易援神契》、老聃谷神不死说为本而创。练得一遍,可身体与周流元气沟通,滋养筋肉骨骼,是最上乘的筑基拳法,用来养伤更是大大的妥当。
《谷神十三变》的发力并不凶猛,是以震动身体内某处玄妙之处反哺周身,可强命之为“玄牝之门”,生生不息,绵绵不绝。
秦采儿蹲在门槛上,两支小手捧着脸蛋,一眨不眨的盯着聂政的身影。
听说外面很乱,如果有这样的一位哥哥保护,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秦采儿默默地这么想到,随即又想到:聂大哥这样的英雄人物,总不会一直待在这样的僻壤里,他一定会在外面立下英雄事业,便如同戏文里的大英雄、大豪杰。想到这里,秦采儿为可以预见的离别惆怅起来,低头寻了束杂草在手里把玩。
秦采儿看不出功夫的好坏,却觉得聂政的拳势自有一股沉凝的味道,仿佛这天、这地、这山、这水都安静了下来,一招一式都充满了美感。虽然秦采儿并不知道“和谐”一词,但秦采儿能够感受到一种生机勃勃的意象,让她想起了田里的秧苗发芽时,那种感觉。
到了晚上,聂政已经可以上桌吃饭,他对秦采儿说道:“采儿姑娘,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捕鱼吧。”聂政打断了秦采儿想说什么的神情,继续说道:“不用担心,我不会亲自动手,我的剑可以替代。”
秦采儿又想起了初次见到剑飞起来时的惊诧,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第二天清晨,聂政戴上了一顶箬笠,吃过了一碗粥,便跟着秦采儿向屋后走去。秦采儿心情不错,脚步轻盈,吱吱喳喳说个不停。走过一段缓坡,沿着矮山行了约一盏茶时间,便见一条旧船靠在河边,想来便是秦采儿的渔船了。此时太阳还未出来,但是远处东方的天空已染成了一片红霞,远远的河流尽头能看到一叶扁舟飘着,河对岸还能听到公鸡打鸣声。
秦采儿将渔网放上船,解开缆索,便将船只推入河中。聂政跨入船中,秦采儿摇桨,船儿缓缓驶入河中。
秦采儿不由唱起了一曲小调:“河东的哥哥出啊出远门嘞~河西的妹妹来送行嘞~杨柳叶子青又亮哟……”曲调朴实,词义浅显,秦采儿唱起来却别有一番动人的味道,在那说稚嫩不稚嫩、说成熟不成熟的口中,在那不谙世事、未被红尘污染的心灵里,透着一股真诚的劲儿。这不禁使聂政想起了不知在何处的姐姐,孩童时一起在河里捉鱼、在小树林里掏鸟蛋的记忆,已如同潮水般用上心头。聂政这一瞬间,便不知今夕何夕,寄身于逆旅,哪里知道今生是否还能生见姐姐。
聂政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双指一并,随手一挥,七星龙渊剑如蛟龙出海般,剑啸如虎豹雷音,在空中漫天飞舞。彷佛便是过年时节的烟花,绚烂无比。七星龙渊剑不时钻入河水中,便有一条条鱼儿如乳燕归巢般跃入船舱,在船上活蹦乱跳,却怎么也跳不出船舷。
秦采儿吃惊的掩住了嘴巴,连忙拿渔网去兜住鱼儿。不一会儿,便兜了好大一堆鱼,几乎和平时打渔七天的量差不多,连船的吃水线都下降了一截。
聂政背负双手,站在船头,沉默良久,突然仰头对天长啸,这啸声绵绵不绝若流水,高亢时若鹰唳,低徊时若万壑松风,惊起河对岸一片飞鸟,扑簌簌乱飞。远处山峰处有一座佛塔,正好传来晨钟,便仿如在相应和。良久,啸声方转低,终至于渺无声息。
“采儿姑娘,这许多鱼可够了?”
“哦……呃……够了够了!这……这么多鱼实在是太多了!”秦采儿早已呆在那里,啸声仿佛把她的魂一起带着飞上了天,好久还回不了魂。
“那不妨回家吧。”
“哦。”
此时朝阳已经升起来了,河水、两岸的山花都被映照得红如火焰,流水淙淙,桨声汩汩,天地一片美好。
好不容易,秦采儿把一兜鱼拖下船,聂政却径自拎起来,大步迈出。伤势虽未大好,这点重量倒是于身体无妨。
“采儿,平时鱼都在哪里贩卖啊?”
“都是推车去江阴县城呢,一般都是赶个早去,比较好卖。”
“哦,现在去是否已经晚了?”聂政想着去江阴县城,当能得到更多更详细的信息,如果能寻得一些简牍,那就更好不过。
“嗯嗯,是啊,只能先养在后面的小池塘里,待得明儿再卖吧。”
“采儿姑娘,今后就不必那么辛苦地早出晚归了,你会有一个好的未来生活的。”
秦采儿一愣,随即低头抿嘴,一丝红晕爬上了颈项。
回到家,将鱼放入池塘,聂政在屋后寻了块青石,便在上面盘膝而坐,趁着朝阳正浓,运起了先天导引术。这是每天的功课,马虎不得。
紫府里已经蕴藏了小小一团罡炁,这罡炁离聂政全盛时的状态差了十万八千里,简直和初学先天导引术时差不多,但好在身体没什么限制,早已打通全身,通透如镜,没甚么瓶颈,只要努力积蓄,总有一天会恢复全盛时候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