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候只是很烦,烦透了家里这种相敬如宾的日子。总是淡薄,今天早上妈妈让爸爸加件毛衣,父亲没说什么笑笑了还是要出门,她脑子转了几转,好像妈妈说过爸爸年轻时有女孩说毛衣真好,后来女孩子失踪了他就不爱穿毛衣了,新婚早年提到毛衣就不理人了,现在倒还好。
她想到这里都没想现在爸爸不用加那么多,去学校还很远,马上就说:“毛衣真好。”
爸爸回过身就愣掉了。嘴唇抿地紧紧的。
“毛衣真不错啊。对吧,爸爸?”她都能感觉到自己脸上带点恶毒的笑容。
“妈妈是什么啊??”她就站在客厅的阴暗处,看着站在玄关的爸爸,“嗯?”温温和和地好像很认真一样的问。像小时候很认真的问老师,为什么我觉得小红长的不好看呢?
看来自己一直很恶毒吗。
余光里看见妈妈大惊失色。
大概是因为没有过,没有过这么恶毒的对着家里人的时候。但其实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啊。
爸爸停顿了很久在那里说:“当然是最重要的人啊。”
“那你的玉耳环借我带嘛。我很喜欢。”然后就露出天真的笑容。好像之前只是为了讨只耳环一样。
但是那只耳环可是父亲的故人送的啊。多少次被父亲细细握在手里感受遥远的时光啊。
但是想要。当时控制不住的想要。她就像对着父亲笑得灿烂。
父亲一下子好像彻底老了。眼睛里的光芒半点没剩下。走进他的书房就拿出来,递到自己手上是他浑身好像都在颤抖。妈妈就坐在沙发上,看都不看一眼。我说了句“爸妈拜拜”就出来了,小心扣住门。爸爸啊。对不起。但是还是不想还给你。她走进自己的临时办事处。
Time goes on and on.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玉耳环在我脖子上带了一个月之后,电影拍完了。
最后一个场景过的时候好像瞬间有巨大的风刮过我的身体,我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在刹那感觉到了刺痛,夹杂着寒冷,不甘和最终的孤独。我脸上迅速的出现两行眼泪。我在他们泛滥前擦掉,想着什么液体啊真讨厌滴到我脸上。然后开始盘算辞职。
放假后的两礼拜,电影的首映式就快开始,参与制作的C大学生似乎是要犒赏的意思,最后干脆,一起参加了乾励的酒会。
我在宿舍里遭受着秦萌萌的言行教导拉拉的服装指导,最终决定了充满高冷气息的冷色系。
打扮的人模狗样,却还要自己走到校门口,等着taxi载到富丽堂皇的酒店。
真低档啊。啧啧。我感慨着,钱乃万恶之源啊。尤其当我没钱的时候啊!
我早到了将近一个小时,递了请柬就到厕所拾缀自己。
出来的时候差不多也已经是大伙有钱人大胆进发的高潮期了。
华服彩灯,这一次我也呆在这样的城堡里啊。
不由自主的紧张,为何我们总是想要这样不属于我们自己的世界呢?我看看大门口的柯衬千。大概是身不由己啊——去触摸那些伸手踮脚都不一定能拥有的守护也很吃力的东西。
四望大厅,各路名媛都来的七七八八,细语娇嗔,亭亭玉立,啧啧。我看看C大的也打扮得隆重,别提那些天生丽质的女星有多在服饰上用心。
这样环视一圈,我发现明明还没开宴,大台附近就已经有了一个小包围圈。有几个师弟师妹正在围着一个人寒暄,看起来他面孔清秀举止有礼,很衬这种正式的场合。
是付康久。难道这次居然是君南哲策划的?让他负责这次的晚宴,这算什么?临别警告?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已然,只不过目不斜视地经过那儿。
“楚云落?”我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想要假装没听到,但付康久锲而不舍:“恭喜你呀!C大和乾励的合作很成功。”
“是呀。”我简单向他笑笑,就打算越过他。实在没什么关系好掺和进来。 “不,很厉害了已经。”他对我也是简单笑笑,然后抬抬手中的酒杯。
大厅里有巨大的水晶灯。橘色的光亮映沉到酒杯里,未沾酒而醉。
我打起精神来,应付说:“哪里哪里。不过是手下学弟学妹的功劳。个顶个地有用,简直让我不好意思了。”顺手从身边路过的侍者盘里拿了香槟,也向他举杯,然后小抿了一口。
莫名其妙地想这又算什么,他怎么总是出现在这样的时刻。原本我以为的咖啡厅结束竟然恰恰成了他以为的起始。幸而相处了多时,无论如何对双方的麻烦都不大。“对了。”他走近一些,“你和柯总倒是怎样了。”语气沉静,也与我仍然有距离,但就是硬生生不能说出“就那样了吧”的话。好像被迷惑一样,我说:“最近我是总想躲着他。”啧啧瞧我,大实话都讲出来。然后我就开始慌乱,努力平复心情偷眼瞅他的反应才正真稍稍安心,他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低头笑声音低沉:“你还真是…难伺候。”
我不知回什么,感觉大概是十分不服气,身子探前去就想同他分辨。却被孔入桦叫住了,“初初?”
我回头去望,孔入桦五六步远正朝我走来,笑得傻缺样。
我叹口气,刚想和付康久say good bye就感觉付康久在我身后轻笑,说:“先走。”
孔入桦看到我的样子夸张地大喊:“哟你真是看得起乾励这样用心打扮了来。”我立马激动又不失矜持地小小转了一圈,“怎样是不是美翻了有勾到你!”
孔入桦笑得眼睛都眯小了,最后说:“是呀你要是招着手嚷着大爷上来玩呀我都愿意花个九千呢”…我愣都没愣呵呵一声就咒了句“孔狗桦!”
“说起来刚才和你讲话那人是谁啊?”孔少随意一问眼睛在场子里飘来飘去。现在人到的越来越多,简直美女如云,一眼望是繁华如锦簇簇娇。“陆燕你就早早拿下吧又有脾气又漂亮!”我挪揄他。
“滚滚滚,”孔少压根不看我,手朝我挥挥表示不满,“那她哪是脾气。简直横到天上,压不住呀压不住。少转移话题啊飞处处。”飞处处是啥!我瞪了他眼,“付康久啊。不还你同我讲的,君南哲招进来的。和我大学还是同学呢。”
“噢他呀。看上去你们玩的挺好呀。那他知道你那个人渣男友的事没?”孔少问了。
“啧,什么叫人渣男友!他知道个鬼噢。”我胡乱掩塞过去,忘了是什么时候和孔少讲了这事,估计是哪回酒后吧…反正…大概我酒后也就是付康久和钱念叨得比较勤,“不行我受不了了。穿这么美我得到处走走现现。”我说这就向孔入桦点点头走开了。
孔入桦也朝我举了下杯,唇角还攒着笑。
依然蠢!我心里想着又走近他,告诉他说:“前几个月四川还哪儿,有男人醉酒露宿街头被男乞丐非礼了。”
我看着他偷笑。他马上愣住,眼神也开始迷惘:“……啥?”
我作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你最近要是真闲就去那边没事喝喝小酒,回来就能脱团了!!“
我说完就跑。偌大的会场转转也能碰见很多人。我看见君南哲立在人群中间,有时在权贵身边,风度卓佳,像头顶的水晶灯一样闪闪发亮。
也看到了柯衬千。又是一下没躲过,他站在我身边颌首,“今天很漂亮。”
真有人说好看我却尴尬了:“是噢……是噢……呵呵柯总你盛赞了。”
他领我去外面的望景台。大家都在里面high,望景台上几个角落零零散散站着人。我和他靠在扶手上喝酒,这样过了一会儿他问我:“终于结束了挺爽的吧?”
我心里倏然凉了一下,看着露台外的夜景,那些房子里的灯是连绵不断的细碎的光晕,一片一片连接起来蔓延到很远。太远了,只能这样欣赏一下的远。感觉也就那样吧。
我久久没回答,柯衬千叹了口气:“我真不知道……真不知道自己究竟看上你哪一点。”
我是坚持没有说话。依然看着夜景。
最后他也不再说话,两个人喝完杯中不多的酒便进入了。一进去迎头碰见君南哲的目光,我朝她点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君南哲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挽住柯衬千的臂膀,抬头在他耳边说些什么,表情远看的人觉得也就是冷冷的公事公办吧,我现在近处,看见他们的表情多生动。生动但让我又一次体会,噢。这是他们的城堡。
柯衬千冲我点下头,但其实也没有实质的眼神交流,我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别过身走开了。
我忽然对这个宴会感到厌烦。
有领导人参加的宴会,差不多就是感谢这个感谢那个,表彰这个表彰那个,我迷迷糊糊跟孔董事长握了好几次手,弯腰鞠躬好几次,上了好几次台,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吃点东西。
乾励的待遇确实好,结束之前,微醺的董事长居然还许给我们剧组的所有人山庄一日游。理所当然今晚大家愿意的就都留在了酒店住宿。
……有钱人活该吊死系列啊。不想多说什么酒店细节,我只是在床上进入睡眠前深深感到“我愿意我愿意出卖自尊只求孔太子爷收下我噢噢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