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就是做家长的心情吧，唐枫有些无奈地想着。自己还真是，连婚都没结，就有个这么大的女儿等着让他操心了。
“嗯，我知道了。”
唐瑾嘴里含着面条，点头答应。唐枫弯起眼眸，露出温和平淡的笑容。
收到萧醉发来的短信时，唐瑾刚吞下碗里的最后一根面条。唐枫的厨艺很不错，人长得又帅，所以咖啡书店里的生意异常火爆。多数顾客光顾，都是为了喝一杯老板亲手煮的咖啡，再看一看老板温柔的笑容。
当然，这些顾客以年轻女性居多。
唐瑾看了短信，又进屋去查看邮件。萧醉已经将她拿回来的档案进行了分析处理，其中有不少有利证据。这意味着她的任务顺利完成，随时可以离开CRO。
只是这么无声无息地离开一定会惹人怀疑，唐瑾跟萧醉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再留几天，然后再找一个借口离职。
唐瑾准时走进办公室，CRO似乎一切平静如常，里面依旧是众人各自忙碌的景象。何鑫也在，正拿着一叠资料在跟秘书核对数据，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何老师，您早。”
唐瑾朝他点了点头问早安，何鑫看到她，连忙挥了挥手，道：“唐瑾啊，正好，一会儿陪我去跟客户开会。”
“好的。”
唐瑾嘴上答应，心想幸好这种日子再过两天就算完了，如果萧老板天天这么开会，她肯定会疯。
何鑫当天的行程排得很满，上午光是跟客户约定好的会议就有三个，唐瑾没想到何鑫会带上她，而且还是三个会议连着一起开。开完会已经是中午，额角隐隐跳动着疼痛，略有些耳鸣。她在心中庆幸，还好吃了早餐，不然现在一定会饿死。
跟在何鑫身后走出高级写字楼时正是午休时间，喷泉广场上人来人往。唐瑾抬眼看到马路对面有家面包店，思考着要不要提议买一份三明治充饥，所以脚步骤然慢了稍许。
抬头时，何鑫已经走到了马路中间，唐瑾赶紧快步跟了上去。
呜呜……一阵汽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汽车从车流中窜出来，朝着何鑫的方向横着撞了过去！
危险！唐瑾心中顿时警觉，一个箭步冲上去，想要将何鑫推开！
她反应虽快，但是却快不过汽车，指尖只触及何鑫的衣角，车头已经重重撞上何鑫的腰，将他整个人撞得飞了起来！
只听到砰的一声闷响，仿佛钝器击中骨头的声音，灼热的鲜血顿时飞溅开来。何鑫仿佛一个笨重的布娃娃，沉沉地一头栽倒在地！
他的头撞在地上，鲜血汩汩地涌了出来，先是鲜红色，后来变成深沉的暗红。
人群骤然沉默，然后发出惨烈的尖叫声。
车子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动作敏捷地倒车。唐瑾的思绪在那一刻有些矛盾，现在到底是应该先救何鑫，还是先抓住凶手？
当然是何鑫更重要！
他是这个案子重要的线索！如果他死了，线索就全断了！唐瑾足够冷静，在瞬间做出了判断。于是她上前，想要将何鑫拖开，可是车子倒车之后，再次重重撞上了何鑫！唐瑾被车子逼得连连后退，眼看着何鑫被撞飞出去却无能为力！
车子飞快地驶离现场，追捕凶手是不可能了，唐瑾连忙俯身查看何鑫的情况。他还没有断气，倒在地上不断地喘息，身体剧烈抽搐着，显然极度痛苦。
“三……”
何鑫的语气含糊不清，从喉咙里哽咽出破碎的字句。唐瑾凑过去仔细听着，却也分辨不出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也许是一个数字，也许是一个名字的开头。
“你想说什么？要我把这句话转达给谁吗？”
何鑫的双手抽搐着抓紧了唐瑾的一只胳膊，死死抓着。唐瑾觉得那双手仿佛要嵌入她的身体，疼痛从血肉里一分分往外蔓延，她竭力保持冷静地问。
“35……1……5……”
何鑫的嘴唇发白，大量的失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株瞬间枯萎的植物。唐瑾蹲在他身边，脚下缓缓蔓延开巨大的血泊，仿佛一个怪物，张开血盆大口，要将他们统统吞噬干净。
那是一组数字。
3515……唐瑾在心里重复了一次，这个数字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否则何鑫不会在生死关头还挂在嘴边。
“这是什么？密码吗？”
唐瑾知道如果她再不问，可能何鑫下一秒就再也没办法回答她了。她用力按着他头上的伤口，血依旧不断从她的指尖涌出来。何鑫的瞳孔渐渐散开，听到唐瑾的问话，用最后的力气回答了一声“是”，紧抓着唐瑾手臂的双手随即缓缓松开。
唐瑾似乎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它将世界从中间划开，一面漆黑，一面纯白。
而她，则是站在那交界线上的人。
这场车祸分明是蓄意的！
何鑫到底藏了什么，会让对方如此迫不及待地灭口？3515是个密码，那么，这密码到底要用在什么地方呢？
“何老师，何老师！”
唐瑾急切地呼喊着。何鑫不能死，他死了，这条好不容易才接起来的线索就又凭空断了。
她开始恼火为什么警车和救护车来得如此之慢，可越是着急，时间就仿佛过得越慢，一切都被拉长了放大了来衡量，染了血的指尖湿润滑腻，血腥之气浓郁到几乎令人作呕。
3515到底是什么密码？
唐瑾几乎沸腾的内心在呼喊之后渐渐冷了下来。现实太过残酷，她不得不沉静面对这一切。
何鑫的血越流越多，最后连口鼻都开始出血。他抽搐着吐出一大口暗红色的血，身体越发冰冷。
他说的话已经没有人能听得清楚，几乎是无声的**、无力的挣扎，以及生命仅剩下的微弱气息。
唐瑾跌坐在地上，浑身乏力。
有人跑过来将周围行人驱散，将何鑫抬上担架抢救。唐瑾被人从地上拉起来，也要把她往担架上抬，唐瑾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于是救护员丢来一条浴巾。
唐瑾将自己用浴巾裹好，留下来回答警察的问话。面对死亡，她发现自己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害怕，或者说，她竟然出奇的冷静，甚至能将整个过程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地形容出来。
也许，她天生就是这般性子凉薄的人吧。
萧醉接到她的通知，很快便含着一根棒棒糖无比拉风地匆忙赶来，将唐瑾从警察手中领走，顺便丢给她一套干净的衣服。唐瑾换过衣服之后，两个人倒也没走远，在附近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喝咖啡。
唐瑾将案发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了，萧醉皱着眉头吃掉一块起司蛋糕，抬眼扫了一眼窗外。
“有三点可以肯定。第一，对方是蓄意谋杀。”
唐瑾在心里默默回放当时的场景，一边听萧醉分析案情。
“第二，凶手一定非常清楚何鑫的行踪，所以才能提前埋伏，等待下手的机会。”
萧醉一边说，一边随手拿过餐单翻看，吃过蛋糕或许可以再喝杯果汁。
唐瑾的脑海里开始回放这几天跟何鑫出来见客户时的情景，如果有人跟踪，以她的警觉性应该是会有所察觉的。除非，何鑫的行踪是他身边的人泄露出去的。
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第三，何鑫被杀，一定是因为他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或者是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他跟你提到的3515如果真是一个密码，那么，我们一定要抢在那些人之前，找到何鑫藏着的这样东西。”
说到这里，萧醉忽然用力一拍桌子。唐瑾一惊，刚在心里诧异萧老板为何如此愤慨，就听见他的语调骤然变得绅士般平和：“你好，麻烦给我加一杯芒果汁。”
原来并非愤慨，白操心一场，唐瑾在心里默默吐槽，就又开始回想从早晨到现在到底有什么没察觉到的异常状况了。
何鑫今天比她来得要早，她进门时，他正在跟秘书对数据，然后喊她陪他去见客户。之后何鑫回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秘书收到一个快递，送进了他的办公室。
这之后，何鑫就和她一起离开公司出来开会了。
唐瑾觉得也许警察会去调查这些，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对锦枫案的调查却被迫断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除非找到那个密码的真正意思。
“阿瑾，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把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呢？”
萧醉打了个比方，唐瑾想得很认真，指尖扫过脖颈的位置，空荡荡的，那里曾经放着她最重要的东西。
“如果是小东西，我会放在身上，如果是大东西，最保险的就是找个密码箱存起来。”
唐瑾想了想，最后拟了一个还算正常的答案。
“那么，什么地方存东西需要四位数的密码呢？”
萧醉侧头，仿佛是在思考，又仿佛是在问自己。银行？家里？还是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找个健身中心的公共储物箱？
“我想我需要了解一下何鑫最近都去过什么地方，见了些什么人。”
唐瑾托着下巴思索。萧醉给她带来的衣服是男装，宽大的格子衬衫穿在她身上却有种莫名的契合，曼妙婉约。
“这个好办，弄一份警方问的口供就行了。”萧醉沉了沉思绪，说话的语气轻描淡写。
“那么，我还要继续留在CRO吗？”
还有一件事唐瑾想要搞清楚，原本她是打算找机会离开事务所的，可是如果真的如他们推断的那样，CRO里应该还有别人涉案，并且就是那个人出卖了何鑫。
“你觉得呢？”
萧醉盯着唐瑾的眼睛，那一团黑漆漆的闪亮，看得人心里发凉。他不动声色地剥了一个棒棒糖，塞进嘴里。
吃甜食有利于放松心情，放松心情有利于推断案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