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阿娇骑着装满垃圾的三轮车驶在西风路上。她神色慌慌张张还带着点鬼鬼祟祟,骑了不到十米路,便跨下车来。她又四处张望了一下,七手八脚地卸下后车斗的闸板,然后拿过一把铲子七手八脚的把车上的垃圾铲到跟前这个垃圾桶的近旁地面上。很快地不到两分钟的时间,车上一大部分的垃圾被她铲下来,同时的地面上出现一堆小的垃圾山。她用手背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忽然露出狡狯的笑脸。
就在她放回铲子要安上闸板时,13号从前面一小巷突然转出来。
阿娇吃惊地手一慌,闸板从手上滑落下来,“咣当”一声闷响将她再吓了一跳。13号已经看出阿娇的恶行,她却装着懵懂:“阿娇,你嫌自己的垃圾少啊,过来帮阿珍清理!”
阿娇知道她话里有话,直接开门见山:“你少装糊涂,既然给你看见了,你想怎样?”
“嘿嘿,”13号干笑两声说,“我想你把前天借我的三十块钱还给我。”
阿娇猜疑地望着13号问:“就这样?”
“这也不一定的,我的口一向不够严实的。”13号戳破地说。
阿娇在捡起闸板时滚了滚眼珠子,接着笑了笑,恢复原来嚣张的模样说:“我是知道一早你就被衰标抓了个迟到,你现在叫我把我借你的三十块还给你无非是为了交办公室的五十块!”
13号不可置否地哑着。
阿娇向13号走近几步,几乎将嘴附到她的耳朵边上说:“只要你不把刚才看见的说出去,我不但可以在衰标面前替你说话取消要你上交的五十块,还可以马上还你三十块,你看没有你的损失不!”
13号想了想,点点头说:“你说话算话!”
阿娇故意拍了一下胸口,奸猾地偷偷笑着说:“说话算话!”
在环卫所的办公室里,有三位职员挺悠闲的样子在看着报纸,林国标就是其中一员。他还翘起两腿放到办公桌面上,好象一副目中无人的领导样。
忽然桌上的固话铃响了,他只把视线从报纸上稍稍移出一丁点瞥了固话一眼,没想要接的意思。
职员小李头也不抬地嚷:“吵死了,喂,阿标接电话啊!”
林国标抬抬眼皮:“你们不会帮我接的!”
职员小郭同样头也不抬地说:“啧啧,你的手断了吗?如果断了,我们义不容辞帮你接。”
“****烂嘴!”林国标骂了一声,伸手拿起话筒接到耳边上。
小李、小郭互看一眼“嘿嘿”地笑。
林国标问:“干什么的?”
话筒里传来阿娇的声音,她在电话里对林国标说道:“我是阿娇,请找标哥。”
“我是。”林国标粗声粗气地说。
“标哥啊,我想你帮我一件事,如果你答应我,我就在我外甥身边替你好好说说话,那后天的最佳职工奖一定缺不了你。”
林国标连忙移过报纸遮住脸面,小声地问:“你真的在主任面前替我说话?”
“我怎么会骗你,我外甥最听我话了。”
林国标语气有了温和:“说,要我帮你什么事?”
“你当她没有迟到这回事,不叫她交五十块就行了。”
林国标问:“谁?”
“就是今天一早被你抓到那个呀。”
“哦——,”林国标恍然,但随即猜疑地说,“你阿娇怎么啦,对她这样不像你!”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挂了!”
电话里立时传出“嘟嘟嘟”的声音。
“哼,八哥舌!”林国标对着话筒低骂了一声,才挂上电话。
电话挂上不到几秒钟,又“铃铃”地响了。
“又究竟是谁啊!”林国标预先怨愤一句后,不客气地接上电话:“喂!”他听了一下,紧接着的说话语气变得恭敬起来,“原来是副镇长啊,副镇长,您人家好……好的,请副镇长您等一会,我马上叫我们的主任接。”
林国标马上放下话筒,快步地走到主任室的门前敲了两下门,说:“主任,副镇长来电话要找你!”
门内顿刻发出主任的声音:“快给我接进来!”
林国标重新回到办公桌旁在电话上按了一个键并挂上话筒。
三十多岁的胖墩墩的主任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那张皮革软椅上接着电话。他的神色是既沉重又为难的,他说:“是的,副镇长,我当然知道负责清扫镇政府前的这段路是哪个环卫工人的。”
“知道就好,照我刚才所说的把她辞退,我不想下午再见到她。”他拿着的话筒传出来的副镇长那把粗气的声音。
主任反倒轻声细语:“副镇长,你说辞退谁当然照着办,可是一时我来不及找另外一个人顶上她,要不然先通融她把下午的路段清扫完,有一个下午的时间我一定找到人顶上她,到了明天副镇长你绝不会再看见她,副镇长你说这样行不?”
“好,我允许你这样做。”
主任自个儿地对着空气点头哈腰:“谢谢副镇长的宽容!”
“行了,就这样。”
电话那头挂断了。主任抬起圆鼓鼓的手拭了拭额头上渗出的冷汗,随后朝门外喊:“国标,给我进来。”
不一会儿,林国标推门进来。
八
吴海萍在收拾午饭后的碗筷,她的爸爸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重播昨日的新闻联播。电视里正在报道着一辆超载的野鸡车在公路上发生事故的新闻。
忽然,伍萍转过头慎重地对女儿说:“海萍,后天你返回学校时千万别为了省钱去坐这些无良心的野鸡车啊!”她说着指了指电视里正在报道着一辆超载的野鸡车在公路上发生事故的新闻。
“你放心吧,妈,尽管搭不上汽车站里的长途车我也绝不会搭坐野鸡车的。”吴海萍向妈妈保证说。
伍萍放心地点点头:“这就对了。”
街门突然“嘎”的一声被推开,伍萍的妹妹伍芬推着一部电动自行车从外面进来。
吴海萍探头看见了在屋里大声地向外喊:“芬姨!”随即转向妈妈,“妈妈,芬姨来了。”
伍萍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笑着走出门口迎接伍芬。吴海也从沙发上起来,他走到放茶具的柜子前准备茶水。
伍芬把电动自行车停妥当后,在近旁的水龙头洗了一下手,一边对来到身边的伍萍说:“我的电动自行车真气人,骑几步路就没有电了,弄得我上气不接下气的。”
伍萍微微地笑了笑说:“我叫阿海用他的电动自行车的电池帮你充一下电不就行了。”
“那好。”伍芬将湿漉漉的手甩了甩后,再说道,“姐,我今次来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情?”伍萍问。
吴海这时在门口探出半个身子说:“芬,进来喝杯热茶吧。”
伍萍也立时招呼道:“对,这里冷,进来喝杯热茶。”
伍芬随伍萍走进屋里。而她一进门就对吴海萍称赞了一句:“海萍,你真会干家务啊!”
吴海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芬姨,坐。”
“好。”伍芬应了一声坐到沙发上,伍萍则坐在她的身边。
吴海关上电视走进杂物房里,然后在里面拿出电动自行车的电池帮伍芬的电动自行车充电。吴海萍则把收拾好的饭碗和盘子捧到厨房里清洗。
伍芬看了看吴海刚才走出门口的身影问:“姐夫他晚上是不是还要值夜班?”
“是啊,所以他待会要去睡个午觉补补精神。”伍萍说。
“嗯。”伍芬自个儿点了一下头。
“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伍萍没有忘记伍芬刚才说过的“有事要说”的事情。
反而被提醒的伍芬忽然兴奋起来说:“姐,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好事情!”
“什么好事情?”伍萍平静地问。
“你可以辞掉这份辛苦的环卫工了,因为我给你找到一份帮人家打扫的清洁工,最起码不像现在你必须要一大早摸黑起床这么吃力。”伍芬兴奋不减地说。
“哦。”妈妈轻轻地应了一声。
伍芬继续说:“我是想得周到的,我已经对这户人家完全打听清楚,人是挺和善、挺好相处的,不会东挑剔西挑剔。”
伍萍又只应了一声:“哦。”
伍芬对于伍萍不冷不热的态度有点生气:“姐,你别‘哦哦’了,你觉得怎样?”
伍萍想了想,蓦然地问:“我辞工后这人家会不会象单位那样继续帮我承当社保的?”
“我想应该不会的。”伍芬说。
“那我不辞工了。”伍萍听了马上拒绝道。
听到她们说话的吴海萍从厨房里急忙地奔出来问妈妈:“妈妈,我觉得芬姨为你找的这份工作不错,你为什么不辞工呢?”
伍萍看了看女儿平静地说:“海萍你不懂。”
伍芬抢着说:“你想要社保,那么到村里买社保不就行了吗?”
伍萍又平静地说:“芬,你也不懂。”
最后,吴海萍和伍芬不解地面面相觑。
二月早春的午后,和煦的太阳光灿烂地普照着这条东风街。行人有的松开脖子上的围巾,有的解开胸前的衣襟,有的索性脱下外套沐浴春光、春风的丝丝带来的温和。
伍萍正在俯下身子在行人道的花坛旁边蹲下来,她放倒手上的扫帚伸手捡拾里面的垃圾。而她身后的路面已被她清扫的干干净净。
就在这时侯,两名穿着某工厂工作服的路人嘻嘻哈哈地经过伍萍身边。他们嘴里“嚓啦嚓啦”地嚼着甘蔗,而后随便地把甘蔗渣扔在路上。
伍萍看见了皱了一下眉头,迅即把手上捡出来的垃圾放到三轮车的后车斗里,重新拿起扫帚清扫这两名路人有意扔下的甘蔗渣。同时她手上的扫帚摩擦地面发出的“沙沙”声引来他们的注意,他们都回头来瞥了她一眼,故意地咬了一大口甘蔗直接吐到路面上。
伍萍耐着性子当着看不见,除了他们刚才故意吐出的这口甘蔗外,将所有的甘蔗渣扫进铲子里,然后返身回到花坛旁继续捡拾里面的垃圾。
其中一个路人就在这时对伍萍嚷道:“喂,扫街的,这里还有呢!”说完,指了一下脚前的这口带了牙血的甘蔗。
伍萍头也不抬地不理会。
而另一个路人不屑地叫道:“喂,你聋了是不是?”
路人甲碰了碰路人乙说:“管她干什么,我们走。”说罢,又咬了一口甘蔗“呸”地一声吐在路面上。
“妈妈,他们随地吐垃圾!”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一把清脆的孩童声。
他们要转身来之际,一位年轻妈妈牵着一个五岁的小男孩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
他们只见年轻妈妈倾侧了一下上半身,用教导的口吻告诉身边的小儿子:“儿子,这就是不讲文明,你千万不要像他们刚才那样变成垃圾虫了。”
小男孩用纯真的眼睛瞧了瞧这两个不文明的路人后,向妈妈点着头保证道:“妈妈,我知道了。我才不要做垃圾虫。”路人甲、乙,纯真地点着头说:“我知道了,我不要做垃圾虫。”
年轻妈妈温柔地抚了抚儿子的头发,微笑着说:“儿子,这就对了。”然后她挺直身体厌恶地瞪了这两个不文明的路人一眼,又恢复温柔地对儿子说,“儿子,我们上学去吧。”
这一刻,这两个不文明的路人多多少少感到羞愧地看了看自己脚边的自己吐下的甘蔗渣,然后羞涩着脸匆匆绕过母子俩与伍萍逃开了。
伍萍对这对母子感到欣喜,她向她们点了一下头表示赞扬。而这位年轻的妈妈礼貌地也点一下头回应她。
这位的年轻妈妈还对儿子说:“儿子,叫阿姨。”
“阿姨!”小男孩立刻发出童稚的声音叫了伍萍一声。
伍萍高兴着:“小朋友,你真乖。”
小男孩纯真地“咯咯”笑起来。年轻妈妈和伍萍看着他不约而同地微笑了。
九
一个杂草丛生的街边小角落。阿荷蹲身在里用手上的小铁锹将杂草铲除。她看上去是多么的认真、勤劳。
一辆载客摩托车在她身后停了下来。她装着更加卖力的样子。
车上的人开玩笑说:“喂,阿荷,你在除什么草,你什么时候转行啦。”
阿荷原先卖力的劲泄了下来,她站起来转身,不好气地说:“撕你的乌鸦嘴,谁转行了,我只是见这里草多,顺便清理一下。”
车上的人笑着说:“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平日里倒不见你拔过一根草!”
阿荷气呼呼地说:“谁让你管,快给我滚开!”
“哼!”车上的人啐了口唾沫在地上,“谁稀罕你!”随即开车驶去。
阿荷羞恼地追了两步,对着他离去的身影骂:“简直一个混球!”
恰在这时侯,林国标驶着他的这辆放着浓浓尾气的摩托车来到她的身旁。
林国标吆喝道:“喂喂,你在干嘛?”
阿荷立刻转为笑盈盈的脸面恭敬起来:“标哥,我在整理这带的杂草啊。”
林国标看了看阿荷刚才铲草的地方,冷冷地说:“你是吃饱饭没事做吗,本分事没做好偏搞多余事情!”
阿荷低低头不敢再说话。
林国标忽然抛出一句让阿荷打了一下激灵的话:“你扫完路面后给我推上三轮车到办公室来。”
阿荷惊异地问:“为什么?”
“问这么多干什么,你来了自然知道!”林国标不客气地说。
“好。”阿荷虽然答应了,但脸上有掩盖不了的不安。
林国标开动摩托车,在他准备离开时,他突然回过头来以诡异的口气对阿荷说:“嘿嘿,说不定是一桩好事!”他在“好事”二字上更加拉尖了声调。
阿荷似乎已预想到什么事情要发生沉郁地愣在那里。
林国标又诡异地笑了笑扭大油门黑烟滚滚地离去。
阿珍正在用铲子吃力地将阿娇上午暗地里卸下的那像小山的垃圾一小铲一小铲铲进三轮车的后车斗里。她此时此刻的脸不仅汗水纵流而且变白了。手上的铲子也愈来愈慢,最后停在她的脚前。忽然地,她晕倒在地上。
周围的路人看见了吃惊地向她涌过来。
几位手里还握着扫帚的环卫工人闻讯后一脸着急地在路上快跑着。其中就有伍萍和阿荷。
阿珍已被好心的路人搀扶到附近一户人家的街门凉檐下。女主人快奔出来,她从家里拿了一瓶白花油。
女主人拨开围观的路人,一边说:“让开,让开,给她通通气!”随后,急急忙忙打开瓶盖子倒药油在手掌心为阿珍揉太阳穴。
一位看上去有经验的老汉指着阿珍的上唇对女主人说:“你这样还不行啊,快掐她的人中!”
女主人照着他的话掐阿荷的人中。
不到两秒钟,阿珍果真从晕厥中苏醒过来,她慢慢睁开眼睛,用力地呼吸了一下。
女主人兴奋地嚷:“太好了,她醒来了!”
围着的路人纷纷舒了一口气。
这时侯,伍萍等环卫工人气喘喘地跑到阿珍身边
伍萍接过女主人的手把阿珍挨到自己的手臂上,关切地问:“阿珍,你觉得怎样?”
阿珍有气无力地细声说:“好些了,但还有点晕。”
阿荷也蹲到阿珍的另一边问:“上工时见你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晕倒啦?”
“见了这一大堆垃圾我几乎气昏了!”阿珍说着指了指从人缝里所看见的那堆像小山一般的垃圾,“何况要我把它铲掉,我怎能应付过来啊!”
伍萍等环卫工人顺着她所指看过去。
阿荷看着禁不住地叫起来:“呀呀,哪来那么多的垃圾!”
伍萍理智地说:“先别管它了,我们扶阿珍回家里休息吧。”
阿珍却忙摆手说:“不行,垃圾没铲完,地也没扫完。”
伍萍立刻稳定她说:“你安心回家吧,我来替你完成。”
阿珍听了才安然地被妈妈等人扶起来往家里走去。
在不远处的一棵芒果树下,罪魁祸首阿娇躲在树后窥视着伍萍一行人的一举一动,她时不时龇着嘴在坏笑。
随后,伍萍和阿荷一起合力替阿珍把还没有清理完的那堆垃圾一前一后地铲进三轮车的后车斗里。
阿荷心事重重地埋头干着。伍萍则一边铲着一边留意着每铲垃圾,还不时抬抬头往四周看一看。
伍萍说:“阿荷,你觉不觉得这堆垃圾根本不属于这附近人家倒的?”
阿荷似乎听不见伍萍的话只顾着干手上的活,没有搭上话来。
伍萍终于发现她满脸心事的样子,停下来问:“阿荷,我为什么总觉的今天的你不太对劲?”
阿荷也停了下来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说:“瞧你说的,我哪有什么事!快铲啊,我的路段还没扫完呢。”说着,勉强笑了笑继续抓起铲子。
伍萍将信将疑地看了阿荷一会儿,也重新抓起铲子。
不久后,阿荷神色紧张地走进环卫所的主任办公室。下一刻,阿荷便神色惊愕地站在主任面前。她说:“主任,你不需要我干啦!为什么?”
主任背过脸说:“你就别多问了,给你问了又怎样。”
阿荷焦急地咬了咬下唇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副镇长他……”
主任不等她把话说下去:“既然你知道,我也没什么话可对你说的,你照着办吧。”
阿荷急忙走到主任的正面,以哀求的口吻:“主任,你别炒了我,我靠它吃饭啊,要不我不要今个月的工资……主任,求你在副镇长面前说说话,别把我炒了啊!”
主任一脸无可奈何地摇了一下头说:“阿荷,我哪有多大的资格和副镇长说情呢,我会补今个月的工资给你的。”
阿荷失望地呆在这里一言不发。
主任多少同情地看了看阿荷一眼,挥挥手说:“你走吧,我已经找了别人顶替你了,出去后你把工作服和三轮车留下来,同时阿标会发给你今月的工资,你出去吧。”
阿荷失魂落魄地开门出去。
林国标已在门口等着她。他手上拿了一个稍鼓的褐色信封。
他冷冷地说:“拿着!”
阿荷慢腾腾地接过信封,沮丧地向门口走去。
林国标在身后忽然喝住她:“喂,脱下工作服!”
阿荷迟钝了两秒钟,才慢慢地把身上的工作服脱下来,放在近旁的桌面上,然后失落地走出门口。她走到停放在车棚下的三轮车旁,带着不舍伸手抚摸三轮车的车头架。
林国标不知在什么时候依着门槛站,他恶狠狠地朝阿荷喊:“你快走吧,摸什么摸!”
阿荷满怀委屈地用手背擦拭眼角的泪水,缓慢地继续向大门口走去。
夕阳静静地照着她走在大路上的落魄的身影。
十
傍晚时分,伍萍拿了一件毛衣匆匆地从屋子里跑出来,一边对着正在准备骑上电动自行车的爸爸喊:“阿海,等等,把这件毛衣带上,晚上可能会刮风。”
吴海皱了皱眉头下车来:“不用,我穿的够。”
“带上不坏,有防备总比没防备好。”伍萍说着硬把毛衣塞到车头篮里。
吴海执拗不了伍萍只好接受:“行,我带上。”又跨上电动自行车。
伍萍这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朝屋里喊:“海萍,拿两个苹果出来。”
“哎!”吴海萍在屋里应了一声,然后左右手各拿着一个苹果从屋里奔跑出来,跑到妈妈跟前,“妈妈,给。”
伍萍接过苹果又放到吴海的车头篮里。
吴海再一次皱上眉头说:“给我苹果干什么,我刚才饭后不是吃过了吗?”
伍萍说:“好让你在值夜班时吃,同时多吃水果又不坏的,带上带上。”
吴海萍在一旁帮腔:“对啊,爸,你就带上吧。”
“好,带上。”吴海盖上车头篮后,扭开电源缓缓地驶出街门。
伍萍追上几步,站在街门边,往爸爸驶去的方向喊:“驶慢点,记住打车头灯。”
吴海萍看着伍萍笑了。
伍萍返回身看见女儿在笑,受了感染似的也笑了问:“海萍在笑什么?”
吴海萍轻轻地摇了一下头:“没笑什么啊。”
伍萍用手指轻柔地点了一下吴海萍的前额:“古灵精怪!”
“哪有!”吴海萍撒娇地挽着妈妈的手肘与妈妈并肩走向屋里。
过些时候,在厨房里的伍萍拿着一把汤勺将瓦罐里的药汤盛到一个不锈钢的保温壶里。
吴海萍则刚刚洗完澡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进厨房,看见妈妈已经盛完药汤盖上保温壶的盖子准备往外走,她奇异地问:“妈妈,你拿这壶熟地当归水去哪里?”
“你记不记得我有个工友叫阿珍?”伍萍问。
吴海萍想了想说:“记得,就是上礼拜送给我们一篮生菜的阿珍阿姨。”
“就是她,下午在上工的时候她突然晕倒,我见煲给你的熟地当归水有多,就盛出一些来送给她补补身子。”伍萍说。
“原来这样。”吴海萍说着发出些感慨,“环卫工的工作可真是劳累!”
伍萍沉默了一会儿,淡然地说:“劳累确实劳累,只能咬紧牙干下去,有时候就没有他法。”
妈妈的话揪动吴海萍的心,她性急起来:“那就索性不干,芬姨不是已经帮妈妈你找到另一份工作吗?”
伍萍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海萍,你还是不懂。”
“妈妈你总是不跟我讲明白,我怎么会懂!”吴海萍不满地说。
伍萍犹豫了一下,才慢慢说:“这份环卫工是不好,但它好在为我们承担了城保(城市退休社会保险),等我退休了每月能拿六百多的退休金。”
吴海萍听了妈妈的解释则不以为然道:“妈妈,你贪求这么些退休金干什么,以后我一定会赡养你和爸爸的!”
伍萍微笑了:“傻孩子,妈妈不是要贪什么,妈妈只是不想老了以后加重你的负担。行了,别说了,你等一会儿喝完熟地当归水后就上床睡觉吧,不用等我门。”说着拿上保温壶往外走。
吴海萍用手背擦着酸溜溜的鼻子跟上几步,对着即将走出街门的妈妈的背影喊:“妈妈,你早点回来!你带了钥匙了吗?”
伍萍回了一下头对女儿做了个回去的手势:“我带了,你回屋里吧。”她走出了街门。
一声接连一声的咳嗽从一间老旧的瓦房里传出来。伍萍拿着保温壶出现在这间瓦房门口前的台阶上,然后探耳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这时咳嗽声中夹杂着小孩子低低的抽噎声。
伍萍静听了一会儿,才敲门。
在伍萍连续地敲了三次门后,门方从里面慢慢地打开。把门打开的正是阿珍。
阿珍看见来的是伍萍,有点儿意外了:“阿萍,你怎么会在这时侯到我家来,是不是你帮我扫了地叫我要——”说到这里有意地把话咽回去了了。
伍萍顿时会意过来:“瞧你说的,我帮你就是帮你,完全没有别的。”随后举了举手上的保温壶说,“我今晚来就给你送来熟地当归水,要你补补身子。”
阿珍立即感动地语塞着看着伍萍。
伍萍笑了笑:“怎么不让我进屋坐一坐吗?”
阿珍回神来,忙说:“当然不是,来,进来坐。”一边拉着伍萍的手走进屋里。
正这时侯,又一声接连一声的咳嗽响彻只有几米平方的厅堂,咳嗽声明显地在一间昏暗的小卧室里传出来。
伍萍问:“你老公近来怎样?”
阿珍低沉地说:“能怎样,一直躺到今天,现在还得了肺炎,脾气暴躁得很啊。”
伍萍握了握她的一只手安慰着:“没事的,你要看开点,明仔还小呢。”
阿珍点了点头:“我知道。”说着为伍萍搬来一张矮竹椅。
伍萍坐下来后,才向四周看了一下。小小的厅堂里几乎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除了一台小彩电,也没有多余的家电。
这时候,小男孩的抽噎声从同一间卧室里传出来。
伍萍问:“明仔也睡在里面吗?”
阿珍已搬了另外一张竹椅坐到伍萍的身边说:“是睡在里面。”
伍萍立刻皱着眉头说:“这样不行啊,你今晚必须将明仔和你老公隔开,肺炎可能会传染的。”
阿珍听了多少有些诧异,但无奈地说:“也没办法啊,你是看见的,我家哪有多出一间房间来。”
伍萍想了想说:“不然在厅里用床板再搭一张床,或者暂时把明仔放在娘家住一段时间。”
阿珍同意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
伍萍这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对了,我差点忘了,阿珍你觉不觉得下午这堆垃圾有问题?”
阿珍被伍萍突然一问有点茫然了:“什么问题?”
伍萍分析说:“不像是你负责路段的人家倾倒的。”
阿珍想了想告诉伍萍:“这我没有多大留意。”
伍萍则肯定地说:“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可以断定是有人在别处故意运来倒在你的路段的。”
阿珍听了立即恼怒起来了:“究竟是哪个没良心的,我一向做事自问没有惹到谁呀!”
伍萍抚慰她说:“你先别生气,我们想想办法把那个可恶的人逮住。”
阿珍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怎样逮?”
“那我们要好好想一想办法。”伍萍脸上现出凝重的神色开始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