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龙天舞也不知自己是否睡着了,迷迷糊糊中自己已经又被那老者扛了起来,在山路上颠簸。翻过了大山,不知是走了多远,竟是似乎来到了一条平整些的大路。迎面远远的过来了一个骑马的小兵,衣服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驿”字,看来是驿站间传递公文信件的邮差。那老头见了似乎颇有些高兴,把龙天舞放到了路旁,张开双手拦在路中。
那小兵越来越近,见到路中横着一个人,丝毫还没有让路的意思,忙勒马停住,手中皮鞭一指那老者道:“你不想活了吗?官府公文,挡驾者死罪,赶紧滚开。”
龙天舞心中暗暗苦笑,拦驿马者其刑极重,耽误了官府公务,自然是死罪。武林中人有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与官府井水不犯河水,就算是那些邪派人物,也轻易不去招惹官府。可是眼前这老头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眼中估计早就没有了什么江湖规矩。
果然,只见那老头笑嘻嘻的冲着那小兵道:“我有事要带着这个人,想借你的马用一用,我看你也没什么沉重的东西带着,想去哪里跑着去就好了嘛,何必骑马呢。”
龙天舞听着心中大乐,这老头还只道人人都有他那绝世武功,跑路都不用喘气。若不是知道这老头是失心疯,还真以为他是在调侃那小兵。
那小兵果然被气得破口大骂,举起鞭子来就想抽那老者。
只见那老头哼了一声,突然出手,龙天舞还没等反应过来,便已经被那老头拎在了手里。只觉得自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被老头拎着飞了起来。那老者猛的一跃而起,出手如疾风迅雷,轻轻一抓便抓住了那小兵的肩胛,又顺势一丢。只见电光石火之间,老者双手握住缰绳,已经稳稳坐在了马背上,身前还坐着龙天舞,而那小兵被老头用一股巧劲扔出,扔下后竟仍然是站在地上并没有倒下,还在那里发愣,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那老头哈哈一笑,抖了一抖缰绳,双脚一夹马腹,马儿吃疼,嘶叫一声,撒开蹄子便向前方跑去。此时那个小兵才反应了过来,喊叫着想追过去,但人怎么能追上撒欢的骏马,只听得喝骂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了。
龙天舞心里却是暗叫不好,之前被这老者扛着总觉得老头想带他去的地方挺近,马上就能弄清楚事情缘由,有机会赶紧回雷山找欧阳雪,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清楚自己说的话,在阿雅那里会面。如今这老头竟是骑上马了,以这老头的内力轻功仍需要骑马,可见目的地距离不近。
以后数日,那老者都是纵马前行,驿站马匹都是良驹,耐力极好,载着两人仍是快步前行。一路上没有什么大的城市,小的村镇也被老头绕过。两人只在荒郊野外露宿,以野鸡野兔之类为食。老头每天只在自己想如厕之时才会给龙天舞解下穴道让龙天舞也方便一下,却也用一根绳子拴着龙天舞,生怕龙天舞跑了。一会儿的功夫就又再把龙天舞点上。龙天舞也想想出来个法子逃脱,偏偏对着这个老疯子就是无计可施。那老者似乎又不想龙天舞受什么伤害,因为被点穴之人若是长时间没有被解穴,血液流动不畅,必然对身体有损。但这老者每天晚上都会用手掌抵住龙天舞后背,龙天舞就会觉得一股真气在体内周天中运转一圈,然后自己的乏累感就舒服了许多,穴位虽然被封,但是气血竟没有凝滞感,龙天舞暗叹这老者武功高明真是神乎其神。
三天后,老者带着龙天舞来到了一座山脚,似乎是想要翻过这座山。驿马无法再入走山路,被老者丢在了山下,龙天舞心中正想着又要被这老头扛着折腾,心里不禁叫苦,四下一看,心中暗暗咦了一声,这里为何看着如此眼熟?似乎自己来过这个地方。用力去想可是还是想不出这里到底是哪,想想自己自出江湖以来就是到处奔波,说起来去过的地方可真不少了,想说出这里是哪似乎真的有些困难。
那老者带着龙天上山,龙天舞越看这地方越觉得眼熟,直到到了一处地点后这老者把龙天舞放在了地上,龙天舞四下一看,只见眼前是一片断崖,忽然想起了这是什么地方,这里自己刚刚出山时就曾经迫不及待的来过,因为这里就是三师父雷驰捡到自己的地方!
一瞬间龙天舞脑海中闪过了许多个念头,这老头难道认得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世?又一想自己在这里的时候还是个小婴儿,长成现在已是弱冠之年,怎会有人识得。龙天舞又不禁看了一眼那老者,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跳。只见那老者似乎精神十分激动,眼中甚至带着血丝。刚刚在上山途中龙天舞就感觉这老者身体在微微颤抖,不过由于当时被扛着看不到老者的面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龙天舞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那老者嘴中嘟囔着什么,表情越来越奇怪,像是体内有两股力量在抗衡,而战场就在脸上一般。忽然见那老者双手扯着头发抱着头开始呜咽痛哭,大喊道:“孩子,孩子哪去了?那孩子哪里去了?”一边喊着一边开始飞跑,转眼就消失在林子里。
龙天舞看得心惊,又有满腹的话想问,内心挣扎着想再找到那老人,着急的都想哭,那个“孩子”十有八九就是指自己,那么当年有可能是这老者把自己扔在了这里,那这个老者跟自己是什么关系?自己身边那张似乎是武当山“武林书圣”清冲道长写的纸条又是什么意思呢?
眼见着自己的身世之谜要有些线索了,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机会错失掉,龙天舞心中滋味别提多难受。正还在沮丧间,忽然听到了些动静,只见那老者竟又回来了,仍是一副奇怪的样子,见了龙天舞仿佛忘记了龙天舞是谁一般,一下子跑了过来,用力闻了闻龙天舞,仰天大笑,喊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没丢,没丢,哈哈!”
龙天舞见状不知说些什么好,看来这老者真的是疯了,到了这个地方来似乎让那老者受了更大的刺激,神智不清了。只见那老者盯着自己,龙天舞不禁有些心里发毛,那老头摇晃着龙天舞,奇道:“咦,这孩子是被谁点了穴道?点穴之人武功甚高啊。”
要是此事发生在别人身上,龙天舞早已笑得捂着肚子,这疯老头居然还自卖自夸,当真是有趣之极,然而龙天舞现在却是一点也乐不出来,眼睁睁的看着这老头,不知道他要对自己做一些什么。
只见这老头居然面露出微笑,冲着龙天舞柔声说道:“孩子,别怕啊,我来帮你把穴道解开。”
龙天舞心说这敢情好,不过解开穴道后要怎么问这疯老头呢?
那老头把手搭在了龙天舞的后背上,想帮龙天舞推功活血,突然奇怪的“咦”了一声,说道:“怎么你体质如此奇怪,似乎是分明曾有过不错的内力,怎么现在功力全失了呢?奇怪,奇怪。”
说罢老头拿起来龙天舞的左手,把四指搭在龙天舞的手腕上给龙天舞号脉,连道:“奇怪,太奇怪了,经脉被打通,应当是高手了,怎会全无功力?难道你的内力是被封起来了不成?还是练功走火入魔了?”说罢老者低头思索一阵,眼望向远方,竟然莫名其妙的留下了泪来,长叹了一声,看着龙天舞道:“我实在是对你不起,欠你太多,好在你没有丢,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好了。”
说完老者把龙天舞摆好一个奇怪的姿势,身体直挺挺的坐着,把两腿分开来,把头扳低,把龙天舞的鞋袜脱了去。然后自己也直挺挺坐在那里,双手抵住龙天舞的两只手,双脚抵住龙天舞的两只脚,探出头去,把头顶抵住龙天舞的头顶。手心、脚心、头顶心连在一起,即所谓的“五心相通”龙天舞全然动弹不得,只能任其摆布,心里忐忑不安,暗道这老者的神智不知是糊涂还是清醒,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若真是他当年把我丢在了这里,我消失了快二十年,也算“没有丢”?
那老头突然面色庄严,一改之前的神色,缓缓说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放得下了,该放下了。”说罢脸上神色忽然又变回了原来一副痴痴呆呆模样,似乎之前的佛语是另一个人说的一样,愣了一下,又跟龙天舞说道:“看你内力已失,我把内力给你,就算是还债了吧。你没有真气却是正好,省的你我真气不容,打来打去。怎样?你肯原谅我了吗?你若不说话就算是默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