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问过林枫:“你当时怎么就觉得赵思宇不是凡人了?那个时候的他,性格本就平淡的像一杯白开水,为情所伤之后整个人也打不起精神,这样子的他,不正应该波澜不惊地度过他平凡的一生吗?”
林枫不假思索:“他进入金融社没多久,我就发现他曾经好几次反复在纸上写着‘平凡’‘辉煌’。”
我默然不语,确实,对那个时候还不知如何选择人生轨迹的大亨来讲,一个契机就可以勾起他潜藏着的炽热野心的,那睡狮般的人一旦抖擞身子,自然离凡人二字有些远了。
野心啊,一旦落在能力的土壤里,再用努力去滋润,往往会挣扎出传奇的果实。
——
告别林枫,告别魏天华,赵思宇返回了连云市。
华北汽车集团前身是华夏第一家整车厂,发展至今,分厂遍布全国,下属合资公司也好几个。员工众多,效益颇好,不止连云本地人,每年都有大量的毕业生想要进到这个富得流油的大型国企里面。
华北汽车本部也是目前国内除了合资整车厂外,唯一一家全工序实现自动化的整车厂。每天巨大的机械臂弯曲旋转关节实现涂装焊接装配等工序,偌大的车间只有寥寥几个人管控着机器。
看着一辆辆整车下线,赵思宇心中说了句“别了——”,便和主管打了招呼,去了人力资源部。
人力资源部刘部长四五十岁,短小的身材让秃了顶的脑袋显得格外巨大,赵思宇知道那个脑袋里面不仅仅装着睿智,装着可以看穿人心的阅历见识,还装着平衡各方,八面玲珑的政治心思。
赵思宇是以精品储备干部的身份招进来的,当初就是刘部长亲自来面试,赵思宇最终选择这家工资不算高的国企,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个部长,他的眼神仿佛可以一下子看穿自己的优点与不足,他的谈话一阵见血又让人觉得舒服甚至感激,面试完,赵思宇觉得这是自己见过最有水平的一个面试官,于是在众多offer面前,赵思宇最终拿起了华北汽车。
在这里,赵思宇将乘着单位提倡年轻化,知识化的用人体制改革春风,在这个逐渐变得有些的僵硬国企里面,深入基层历练一到两年,便按需按能升任基层领导。将会拥有稳定的工作,良好的福利待遇,不错的社会地位。
但是,再怎么安稳富足的生活都不能掩盖自己的一生终将默默无闻的事实,见到了金钱的美丽,体味到平庸的苦涩,明明知道另外一条路充满未知,也会为了采摘那极少数人才能尝到的果实而坚定选择。
“我想要闯一闯!”
刘部长听到这个无数人曾讲过的话,心中叹息一声,稳定不好吗,富足不好,在这里按部就班怎么也会有房有车,为什么年轻人总是不愿走一条老一辈人期望他们去走的路。
“你是我招进来的,我对你印象还比较深,对于你们这批人的安排,我当初也说得很清楚了。咱们国企虽然工资不高,但福利补贴什么加上去,也不算低,咱们市里面的房价也不算高,且不说单位建房,就是以你现在工资及发展,三五年之后买房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吧?你家庭情况我也了解,这到了其它地方,比如北上广,光房子都是问题。往外闯,不还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吗?”
刘部长耐心劝导,不仅仅是因为员工离职影响其业绩水平,还因为他真心想要留住赵思宇。
赵思宇歉意地说道:“刘部长,我知道这是一份很理想的工作,当初我也为争取到这份工作做了很大努力。不过,人确实往往在经历过后,选择过后才会更加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想要做生意,不想做一个打工者了。”
刘部长盯着赵思宇脸,阅人无数的他看出来了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坚定,他不愿再在赵思宇身上费力气,看到赵思宇漆黑的眸子闪着光芒,那不仅仅是年轻人的冲动,更是野心围绕着梦想燃烧,刘部长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些云端上的人当初不也都是闯出来的吗?
只是,为什么自己当初面试他的时候从这对漆黑发亮的眸子里面看到的是平静呢?踏实,淡定,理智,圆润,又有相关的专业背景,这样子的一个人让刘部长没有怎么考虑就选择录用,这批人不但人力资源部重点关照,集团领导也都有所关照,刘部长也常常问起赵思宇等人表现,对于赵思宇入职后表现,刘部长还很满意,这个时候怎么又变了呢?
刘部长毕竟不是林枫,相知是需要时间的,他不知道赵思宇一直在平凡与辉煌之间徘徊,也不知道当初毕业找工作时赵思宇刚刚失恋不久,心最沉静。
性格决定命运,一点没错,但没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倘若性格深处的某样东西在某一刻爆发出来,这个人的命运注定将会不同,或许,这才是属于他的真正命运。
前天的那个下午,没有人看到赵思宇的表情在每一刻都有所变化,但之后和林枫见面,熟悉赵思宇的林枫就知道了,那个在平凡和辉煌之间犹豫的年轻人,终是被现实催生的野心所主宰。林枫一点也不惊奇,一个理智的人必定有着过人的自尊,而这种自尊必定会使人在认清现实之后不甘待在金字塔低。这是林枫从小到大就耳濡目染得出的心得,这个世界是有攻击性的,想要有尊严地活得平凡,那无异于痴人说梦,到头来只能堕于平庸与屈辱。
只是林枫却没有想到,曾经在毕业时婉拒自己隐晦暗示的赵思宇会想要进入林氏集团。
你是放下了曾经的骄傲自尊,还是将骄傲自尊看得更加重要了呢?
林淼知道这个消息后心扑通扑通猛跳,尽管赵思宇告诉林枫,已经得罪了叶轩,想要留在中州,就不能待在姐夫那里。可她知道,自己和赵思宇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