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七点多,按时交了环球的稿子,又等着负责排版的编辑给了最后确认的答复,刘佳佳这才空下来,正想着要去哪里吃晚饭,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她拿了电话,走到窗口边,外头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了下来,城市各处的霓虹灯光都已经亮了起来,闪烁变幻,流光溢彩;而几条主要道路上,交通正拥挤,一排排车流的灯光连在了一起,远远望去,犹如一条绵延悠长的金色河流。
刘佳佳看了眼屏幕,上面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接了电话,语气平淡:“喂,请问是哪位?”
“佳佳,是我。”
“苏雄?你回来了?”对于这位苏二少的神出鬼没,她早已习惯。
“嗯,中午到的。”电话那头的声音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低沉:“刚才打电话去你家里,伯母说你还没回家,又在加班?”
“是呀,才忙完。”
“有没有空?等下一起出来吃饭?”
刘佳佳笑了笑:“好,正好还想去方莹那一趟,要不要一起?”
“当然。”苏雄笑了一声:“我现在就在你报社附近,大概五分钟后就能到你那边,到时候给你电话。”
“好。”
吃完晚饭,当两人踏进“夜魅堂”的时候,已是将近十点了,正是生意最火的时候。店里人来人往、灯红酒绿、乐声靡靡,别有一番纸醉金迷的味道。
刘佳佳虽然不常在这里营业的时候露面,但店里的侍者们都是认识她同苏雄的,恭恭敬敬地把两人带上了三楼的贵宾包厢,又按照他们以往的习惯上了果汁、绿茶、山楂片,不过片刻,得到了消息的方莹就出现了。
“哟,你可总算来了,我都等了大半天了。”她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苏雄,开玩笑道:“难得来一次,还买一送一。”
刘佳佳无辜地眨了下眼,无视她的调侃:“找我有事?”
“当然。”方莹指指早就放在桌子上的营业收入记录:“正好苏少也在,这是最近半年的营业收入,你们看一下吧。”说完,就借口还有事情要忙,离开了包厢。
刘佳佳甚至都没兴趣对那些记录看上一眼,就自周自地走到沙发旁坐下,拿了果汁在手里,转头去看窗外的夜景。“夜魅堂”位于本埠市中心几条少有的比较偏僻安静的小路上,但因为近来这边开张了不少酒吧,所以每到夜晚,也渐渐有了几分生气。刘佳佳将一侧脸颊有些孩子气地贴在冰冷的玻璃上,霓虹灯的缤纷光芒在她眼底跃动,明明灭灭她的模样全数落在苏雄眼里,后者的嘴角就不自觉地扬了起来,泛出一股温柔笑意。
“怎么,连自己赚了多少都不想知道?”他将桌子上的记录翻了几页,笑着开口。
“有你这个大老板在,就让我偷懒一下吧。”刘佳佳收回视线,懒洋洋地回答道。
表面上看来,方莹所经营的这家酒吧是由她投资的,但其实有很大一部分的成本支出,也就是酒吧所租借的一整幢老洋房,却是挂在苏雄的名下。那个时候,她回国看望母亲,偶尔碰见了许久未见的方莹,聊了几次之后,便起了念头想要开一家酒吧,后来正在筹备的时候被苏雄知道了,他就非常好说话地就借出了这个地方。
“偷懒?”苏雄摇头,看着她的目光之中带着一股淡淡的笑意:“有你这位同时拥有CPA和CFA资质的专业人士在,该申请偷懒的似乎应该是我吧?”
刘佳佳笑了笑,正想说些什么,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开始作响,她原本以为是报社有急事,毕竟时间都已经这么晚了,待到拿起来看了来电显示,才发现居然是李胜的号码。
她皱皱眉,直接把电话给切断了。可是,数秒之后,手机铃声再度在响了起来,她仍是毫不犹豫地切断了这么反复了五、六次,连苏雄也被惊动了,他抬起头来,看着她有些不悦的神情,语调温和地问:“怎么了?”
刘佳佳正在调低手机的音量,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没什么,是李胜。”
苏雄看着她,眼神有了一丝动容:“李胜?”
刘佳佳把已经调节成静音状态的手机扔回包里,皱着眉头有些不快地下结论:“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当初那个好学上进的李胜,似乎已经消失在了流逝的岁月之中,又或者,她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苏雄听了,干脆放下了手中的报表,似笑非笑地说:“我一直以为,你同他之间早就结束了。”
刘佳佳扯扯嘴角,直言道:“早在六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是从你们上次在环球碰到之后就开始这样了?”
刘佳佳点头,神情显然很是郁闷,大致将在环球公司遇见李胜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大略告诉了苏雄,只不过省去了与周醒的两次相遇。
苏雄的眼神渐渐沉静了下来,他想了想,说:“他一再地找你,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刘佳佳眼神微暗,忽然想起上次在车库时的对话,心情更是不舒服了:“谁知道”
苏雄看了她半晌,半晌笑了一下,语气温柔地道:“佳佳,逃避可不是什么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所以?”
“为什么不同他开诚布公地谈谈?”
“这是你站在男士立场上所给出的建议吗?”刘佳佳笑着回答。
“就当是吧。”苏雄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缓声道:“对于李胜这类人而言,你越是逃,他越不会放弃。”
刘佳佳想了想,觉得苏雄说得很有道理,就重新从包里找出手机,扫了一眼,发现不过短短几分钟,已经有十数个未接来电,号码全部是同一个,她皱皱眉,但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喂你想谈谈?好,你来‘夜魅堂’,我在三楼等你。”
刘佳佳语调平静地挂了电话,看向苏雄,笑着说:“幸亏今天事先同家里打过电话了。”
想起刘妈门禁,苏雄也不禁笑着开口:“他大概什么时候到?”
刘佳佳看了看时间:“他说二十分钟后到。”
苏雄点头,眼底有一丝说不清的情绪在徘徊,但还是扬了扬手中的记录道:“这样吧,我先去隔壁的房间看这些营业收入,等下你自己小心点,假如有什么事,我就在隔壁,随时可以叫我。”
李胜到“夜魅堂”的时候,正好是晚间十点半,他虽然知晓这间酒吧的名字,但却从未来过,本想直接上三楼去,不料才踏入门口,就见到了一位十分眼熟的美丽女子。
“哟,你不是李胜吗?”身为刘佳佳的好友,方莹自然是认识他的,早在数年前,彼此也曾见过好几次面其实,她正是因为听说了刘佳佳约了他要谈话,所以特意在门口等着。
李胜的脸上有一抹惊奇之色闪过,不过反应也极快,思索片刻,就叫出了她的名字:“方莹?真是好久不见。”说话间,已经就着酒吧内的灯光对她上下打量了几眼。
今日方莹的打扮颇有几分怀旧,一身改良后的淡绿色短袖高领旗袍,手臂间挽着条黑色绣花长丝巾,旗袍下摆只至膝盖,露出了一双笔挺修长的小腿李胜的眼底就不由掠过了一丝惊艳之色。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方莹的声音娇滴滴地,上了湖绿色眼影的眼皮只轻轻一掀一合,就流露出无限的风情来:“来这里玩吗?”
“不,我找人。”李胜话虽这么说,却没有要移动步伐的意思。
方莹听他这么一说,反倒先让开了半步:“哟,既然这样,那就不打扰了。”
李胜看着她,忽然笑了笑:“我要去三楼,你知道该怎么走吗?”
方莹看了他一眼,也笑了笑:“跟我来吧,这里我熟悉。”
站在楼梯口,看着李胜进了包厢,方莹这才转身打开了另一边包厢的门,冲着里间正坐在窗边翻看营业收入报表的男子直摇头:“你还真够放心的。”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苏雄抬起头,脸上表情平淡。
“你守了她那么久,就不怕佳佳那小傻瓜因为心软,同李胜又死灰复燃?”方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唯恐天下不乱的意味。从她第一次见到苏雄看着刘佳佳的眼神,就知道,这个男人已经陷得很深了,可好友还是处于毫无知觉的状态从某方面来说,刘佳佳实在是个非常迟钝的人。
“第一,佳佳不是小傻瓜,她很聪明;第二,她不会同李胜再有什么的,这点我可以肯定。”苏雄一面淡声回答方莹的问题,一面将手中的报表合起,放在了桌上,面上的表情波澜不兴:“这半年的营业收入我看了,还不错,不过中档酒的周转时间偏长,下次可以考虑减少这方面的进货量。”
方莹被他说得无语,半晌才轻声低喃道:“看来还真是我狗拿耗子了。”她有些不甘心地冲着苏雄再次开口:“我说,苏二少,你就真的不想同佳佳挑明吗?万一过几天她被别人追去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