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起,我家就在他家加工面粉,面粉是用我家的黑驴从家里边驮来的,满满的两大袋子,回去的时候还是两袋子,一袋子糠秕,一袋子面粉。面粉白白的,捏在手里边滑滑的。有时候是三个袋子,一个袋子装黑面,一个袋子装白面,还有一个袋子装糠秕。我小时候不明白,同样是小麦,怎么加工成面粉就有黑白两种,问父亲:“你咋这么多话,本来就是这样。”我猜测父亲也并不知道这个道理。我家大部分时间都是黑白面混到一起,所以每次去带一个袋子就行了。只有过节的时候,才用白面来蒸馒头。
糠秕是棕色的,拉回家喂了猪。外婆说以前自然灾害的时候连糠秕都吃不上,现在糠秕都用来喂猪了,遭年成。
我不相信糠秕能吃,有一次外婆在锅里边给猪煮食的时候我用勺子偷吃了一点。放进最里边,嚼了很久,嚼不烂。吐了出来,我更相信糠秕是猪吃的东西,人不能吃。就像父亲所说的,小麦加工成面粉本来就有黑白两种。
出了她的沙包一样大的拳头,我再对她无半点映像。后来,她家的面粉加工厂还开着,但是他男人,也就是我四姨夫他姨夫,买了一个蓝色的三轮。
那时候庄子里面正在拉电,他就用三轮拉水泥电杆,有八米的有十米的。以前我还不知道这电杆是怎么到山里边的,问父亲,那时候父亲也在给我们庄子里面接电,父亲说:“我们一个人背一根,就那么背到山上去的。”我信了,在心里面开始崇拜父亲。
后来就是这个人,在用三轮车拉电线杆的时候,三轮车翻了,我的二外公就死于那场意外。
外公们去谈话,这个人给了4万块钱安家费。从此,我们一家和他们一家就很少来往了。
后来开采原油的打井队来了,谁也没料到,这贫瘠的荒山里面竟然藏着财富价值极高的原油。
于是,几十年都没人管的荒山,现在争着抢着要,都想划在自己的名下。亲兄弟以前并没有界限的共有地,现在要精确到米。有的人还专门拿着几十年前的土地证去政府要求把那些现在已经属于了别人的地重新划分给自己。
原油来了,带来了财富,但是也带来了祸害。或者说,罪魁祸首并不是原油,而是钱,是钱让人们变得父子不是父子,兄弟不是兄弟了。
同样,还带来了梅毒和赌博,毒品。这三样东西仿佛和钱是亲兄弟,只要是钱喜欢的地方,他们就会在那里安营扎寨。
村子里第一个吸毒的,是一个年轻人。有了钱以后就把地方买在了乡里面。他在这里住的时候,总喜欢叫一帮人在外边鬼混。有时候是去唱歌,有时候是去喝酒或者赌博,后来他不喜欢去唱歌了。
一次在KTV唱歌,他们十几个人,坐在那里大吼大叫。旁边房子在做某种生意的两个外地人看不惯了。冲了进来,用刀子捅死了正在唱歌的那个人,听说捅了十几刀,肠子流了一地。他们十几个人,被这两个人的气势给吓住了,动都没敢动一下,直到这两个人走了以后,他们才敢报警。
这个年轻人回来的时候,裤子湿了,走在街上能闻到一股骚味。后来这个年轻人找人给自己纹身,纹了两条龙在身上,红色的眼睛,长长的胡须,就那样盘旋在他的身上,看着特别吓人。说话声音也变大了,街头说一句话,街尾都能听到。走在哪儿都要带上刀子。
后来,在感冒的时候别人给了他毒品,说:“这是治感冒最好的药。”他信了,开始抽大烟,感冒最后治好了,但是大烟却戒不了了。
家里的井场钱就这样被他糟蹋完了,但是大烟还是要吸。没办法,只能想别的办法了。这人有一点好处,就是我玩我自己的,我不欺负别人,我玩好就行了,所以即使他抽大烟,赌博,乡里讨厌他的人也不是很多。只是在私下里都骂他:“败家仔儿。”
有时候,谁家有麻烦了,也找他,比如谁家的丈夫因为赌博欠人钱,追债的人来这里讨债了,不给钱就卸一条胳膊,或者断一条手指。
断手指的事情我见过,那时我小时候见得,一个赌博的人输了不给钱,于是另外几个人就压着他的手,用菜刀把他的手指剁了下来。血直接喷射了出来。从手上下来的一截手指还会跳,就像把蛇砍成两半,有尾巴的那一半儿还会动。外婆总对我说:“不要打长虫,那是=神虫,你把它砍成两半儿,到时候一打雷,这两半就合在一起了,到时候就会来找你还命。”
这个人就往往在这个时候被人们重视了,这人也喜欢被人重视的样子,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凶,其实他一直还对那次吓尿裤子的事情念念不忘,现在走在街上,看到人们笑,总以为是在笑他尿裤子的那件事。
现在有人找他帮忙,他也就乐意帮忙。
他快没钱了,于是开始从井场偷原油贩卖给油贩子。和他合伙的还是他的那几个朋友,偷油的时候,看管井场的人就被锁在房子里面,怕他报警,把手机要过来放在外边。要是看井场的反抗,他们就会打,有一次甚至差一点打死人。
当小偷久了,总有被捉住的时候,有时候被捉住了,巡警队的人打他们更狠。听说是用那种橡胶的棍子,把他们吊起来打。我们一个邻居原来就住在我家隔壁,后来原油来了,他就回家了。
从井场的输油管线中偷偷地拉了一根管子,放在自己家里面。
后来,东窗事发,他被捉了进去,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变成人干了,体重下降了有四五十斤,人也变得神神叨叨,坐在凳子上,两只眼睛迷迷茫茫,有时候,风吹起一片落叶他都要害怕好久。一直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
村子里面还有一户人家,来了两个井场,给了三十多万。有钱了,父子两人就把以前的小爱好变成了大爱好。以前一块五毛的赌博,现在变成了一千两千。以前抽两块钱烟,现在抽软中华。走在街上,有人叫他赌博:“老李,快来,三缺一。”他:“多大?”“五块。”他:“小耍耍,没意思。”点一根中华走了。
老李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喝喝酒,以前喝五块钱一瓶的酒,现在喝200块钱的酒。以前喝醉了就睡觉了,现在喝醉了酒喜欢闹腾。
终于,因为喝酒,误了事了。老李有一个儿子,自从有了钱以后,他儿子整天跟着赌场走,赌场就像他家,赌场在哪儿,他就跟到哪儿。连家里的媳妇也不管了。
老李在街上打完了麻将以后,去饭馆喝醉了酒,这天他赢钱了,高兴,闹了一阵就叫车回家了,他的家离街上有七八里左右,家里黑黑的,灯也没开,就躺在了床上,一觉睡到天亮,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他的手里软绵绵的,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是女人的****。
老李的老婆已经死了,他不知道这女人是谁,酒刚醒,头脑还是昏沉的,他以为自己并没有回家,这也不是家,而是乡里边的小旅馆,小旅馆里面有舞女,他以为是自己叫的舞女,手就又捏了几下,女人侧着睡,他的下边也渐渐的由海绵变成了棍子,他把这个女人翻过来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儿媳妇。原来昨晚他喝醉以后,进错房间了。
小李回来的时候老李坐在门外边的凳子上抽烟,小李没多管。回自己的屋子了,看到自己的老婆脱光了衣服,他就赶快脱了裤子,爬在她身上。
这时她的老婆猛地一起身,把他掀在了地上。并指着自己的那里大骂:“老娘就这一个洞,晚上你答用了白天你还用,老娘又不是母狗,老子骑了儿子还可以骑。去,把你那做了好事的答叫进来,你们一起来。”
老李在外边叹气。
小李走了,拿走了家里的存折,并说:“老子再也不回来这个脏地方。”后来又回来一次,是和老婆离婚的时候,但是没进家门,字还是在街上签的。
儿媳妇在小李走的那天就回到了娘家,离婚的时候来过一次,和老李要了十万块钱,钱拿了,人也就走了,家里就剩下老李一个人了,家里的钱也渐渐地被他赌博输光了。
后来,小李不赌博了,买了一个三轮到处给人打工,又变成了一个好青年。在一次拉砖途中,与大车发生了车祸,当场死了。
小李的死,让老李又有钱了,于是老李又开始在街上喝酒,赌博,抽软中华,喝200块钱的酒。只是这时候他什么赌博场都上,街上的女人说:“老李,来,三缺一。”他马上就到了,也不问是多少钱的场合。儿子死了,他好像并不难过,好像这个儿子已经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了。儿子的命价也在赌博和喝酒中用完了,于是他又回到了那个曾和儿媳妇发生过关系的地方。
我见老李的时候,正好是大雨过后,他家的几块瓦坏了,急着修,因为夏天,谁也不知道啥时候下雨。
我看他腿脚不方便,替他把瓦撒在了漏雨的地方,下来的时候,他看我很久,最后说了一句:“年轻就是好。”,他给我发了一支烟。三块钱一包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