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见女孩子抽烟还是在初中，不过那次全无美感可言。大清早，在旅馆，她就坐在我腿上，抽着烟，一幅过来人的样子，我也抽着烟，她开始乱摸：“吆，小弟弟，胸还挺大的。”说着手开始下滑，不过我总是对他没感觉，最终她骂骂咧咧的走了。大哥知道这件事后，挖苦了我一个星期。
小舅舅抽烟被班主任逮住了，要说是别的班主任逮住也好说，比如我们班主任，知道我抽烟以后，就经常叫我去给他买烟，六块钱的烟，每次只给我五块钱。
还有一个班主任知道自己的学生抽烟以后也从来不打骂，因为他家就是开小卖部的，只要学生在他家买烟，他就能把自己是班主任的身份给忘记的一干二净，可以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舅舅不一样，不是因为他抽烟，抽烟本来没有什么错。还可以促进发育，防止蚊虫叮咬，最大的好处是可以交流感情。两个不认识的人在某个机缘巧合之下坐在一起，一支烟比千言万语都要重要。
有时候也有别的作用，比如在同学中间点燃一支烟，会有一部分人认为你是小混混，从此就有些怕你，凡事都要让着你三分。
小舅舅倒霉就倒霉在遇到了一个不明事理的班主任。这个班主任刚刚从大学毕业，是英语老师，还是我的亲戚，论辈分，我叫他姑舅答。
我的这位姑舅答家里特别穷困，弟兄三个。姑舅答上大学的时候，家里人只在第一年给他交了学费，这些钱还是求爷爷告奶奶东拼西凑来的。还有一大半是姑舅答自己同亲戚借来的，同亲戚借来的有的不用吃利息。姑舅答临走的时候，来找我外公借钱，那时候我父亲与孙老头贩驴已经很有了起色，富裕了一点。但是正因为富裕，又把大部分的钱投入到贩驴生意当中了，所以并没有给姑舅答借多少钱。
外公一直心里过意不去，以后每年都会给他这个外甥一点钱，以表资助。给钱的时候总是说：“娃娃，家里不行，靠不上，要靠你自己去努力了。好好念书，念书有出息。”
外公也常对我说：“你以后也要像你姑舅答一样，好好念书。”姑舅答念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来我家，我家刚买了一些估衣。有一件T恤，很肥大，后来被套在了缝纫机上边。这件衣服上边有些密密麻麻的aoe，家里人都不认识，外公说那是洋文，外国人说的话。我先前还一直以为世界上只有一种语言，那就是中国话和汉子。后来姑舅答来我家，外公问姑舅答，姑舅答说那是英语。
问那英语是什么意思，怎么读？姑舅答笑着没说。或者他觉得说了也没意义，说了也不会有人能听懂。又或者不想被别人当作猴子一样看待。
听外公说，姑舅答大学的时候想着法子赚钱，有时候给外国人当翻译，有时候替别的学生考四六级。家里人非但再没有给他钱，他反而还会时常寄钱回来。
外公就说：“吕三养了一个好儿子。”眼里满满的羡慕。外公总是可惜自己没有儿子，有时候喝醉了，就开始哭，哭着说自己没有儿子。
我十三岁的那年，回去和外公过年，叫父亲和母亲一块儿回去，他们不回去，最后我一个人回去了。
那年，外公喝酒喝醉了，坐在炕上，开始哭，和以往严肃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我看到外公哭了，我也哭了。我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对外公好。
第二次见外公哭的时候是在四姨夫成为上门女婿的那一年，也就是外公说要杀我全家的那一年，也就是三姨夫雪夜出走的那一年。
那天，我也哭了，我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我的外公。外公的哭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儿子，穿的衣服还是我十三岁的时候见他穿的那一身。可是说的话却不一样了，我不知道他是真的想杀我，还是仅仅为了给四姨夫一句放心话。
我哭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还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在外公心中的地位不那么重要了，我一直以为外公会待我像亲孙子一样，可是好像并不是，我没有见过我爷爷，我把外公当作我的亲爷爷，可是外公还是把我当他的外孙。
外公常说：“外孙是狗，吃了就走。”又说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可是我还没有白眼的时候，他已经不给食量了。
外公有时候也会替我家照看门市，那是在我父母忙不过来的时候，后来四姨夫的小女儿上小学了，有一次，我一人在家，正好外公接我的小妹妹回家路过，我说：“外公，替我看看门市，让我睡一阵。”那会儿，我失眠相当严重，躺在床上，身体想睡，脑子却越发的清醒。有时候早上五点多才能合眼，刚合眼，母亲的叫骂声就开始在耳边了。
那一阵，我开始出现幻听，总是在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能听到呼吸声。有时候也开始在大白天出现一些幻觉，给人找钱的时候，总是在人走以后问自己：“我是不是刚忘记收他的钱了？我刚才到底拿没拿他的钱就给他找钱了？他到底给没给我钱？”
有时候也经常算错帐，别人买十八的东西，给一百，我会给找九十二。
那天让外公替我照看门市，我也是早上五点多睡觉的，外公坐在我家，我去门市的床上睡觉，躺在床上，眼睛很涩，就是睡不着觉。
我听见外公对小妹妹说：“想喝啥饮料拿着喝，你哥哥睡着了。”又说：“喝完把瓶子扔在外面。”
听见外公说这两句话，我更睡不着了，就好像有刀子扎在心上。我还必须装着睡着，因为我醒来，外公就会很尴尬。就这样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小时，却如同一个世纪那么长。
醒来后，和外公抽了一支烟，不一会儿，外公走了，小妹妹来我家玩，对我说：“哥哥，刚爷爷让我刚偷偷地喝了一瓶饮料。”
我说：“以后想喝啥给我说，不能偷着拿。”小妹妹说：“嗯。哥，那你给我一块钱。”
小妹妹是四姨娘与四姨夫的大女儿。那时候，我的另一个小妹妹刚被六爸带走。这个小妹妹的出现正好弥补了家里人对小孩子的喜爱。
我母亲将我这个小妹妹认了女儿，那时候四姨娘一家还住在山上。母亲每次回去都要给这个小妹妹买一套衣服。
小妹妹念书的时候，四姨娘搬到了街上，这是四姨娘早就盼望的事情，她盼望的并不是让自己的女儿念书，而是想早早的离开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太过于安静，有时候几十天都见不到一个生人，四姨娘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安静的生活。
所以每逢集市，四姨娘就会来赶一次集，回去的时候，站在山顶上望着山下的街道流眼泪。
四姨娘终于住到接上来，不几天，就迷上了打麻将。一开始一块，后来五块十块二十。最厉害的时候是在怀孕的时候，顶着个大肚子，坐在麻将场上面。
小妹妹也经常去麻将场，去找四姨娘要零花钱。钱花完了，就来我家，吵闹一会儿，吵闹的我母亲烦了，把她赶走，她又会去我小姨娘家。我小姨娘那时候已经嫁人了，老公是我以前同学，就住在我家斜对面。
小姨娘爱干净，害怕小妹妹把地方弄乱，弄脏。小妹妹也住不了一会儿就开始被赶走，又去我姨妈家。
姨妈是孙老头的儿媳妇，也就是我姨答的老婆。姨答的第一个老婆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女人，对人特别好。做饭的手艺也特别强，会自己做皮冻，豆腐，豆腐干。做的饭特别香。
姨答没念过书，因为我姨爷，也就是孙老头觉得念书没用，还不如回家好好下苦。
孙老头结了两次婚，大老婆后来去世了，留下了一个儿子，也就是大儿子。大儿子，以前也念过书，念书的时候不好好念，最后还不是屁也不顶用，回家下苦了，白白浪费了许多钱。于是我姨答就被一直留在家下苦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时候大儿子已经分家了，去了别的地方谋出路。自己贩驴走了，家里的活儿需要人来干。小孩子下苦不行，但是撒种子总可以。
姨答结婚的时候，女方家长彩礼要了四万。这是在我们那里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那时候，彩礼最高也就是一万。
孙老头来我家，气呼呼的说，这是卖女儿，我说不要了，我家那个愣驴日的儿就是不行。大愣种子。孙老头真是气糊涂了，他是在马儿子，其实何尝不是在骂自己。
孙老头说这话的时候，我外婆就坐在门槛上晒太阳：“来，过来，让我看你头上有没有虱子？”
孙老头就过去了，脑袋枕在我外婆大腿上。
隔壁村里的人都说我外婆和孙老头关系不明不白，我问什么是不明不白，他们说长大以后你就知道了。
可是这种事在这些人看来太平常了，哪个女人不养汉子，哪个男人不偷情。外公就是知道了也不好发作，因为他屁股也不干净，他自己风花雪月的事情全乡的人都知道，比自己身上哪块儿有伤疤还清楚。
要是外公发作了，顶多是一场骂战。而外公又不长于吵架，于是也就装作不知道。外婆也只是偷偷的来，或者是外公去砍柴的时候，或者是外公去赶集的时候。总是偷偷的，不像外公，他当年直接把那个女人和那个女人的儿子带回了家里面。外婆还不敢发作，只能含着眼泪给做饭。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我外婆和我外公开始分居，留给我童年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我还以为所有人老了以后都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