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生死无常，聚离难
陈林建缓缓的倒了下去，他想过许多死法，最多的就是与对手决斗时被对方杀手。人在江湖，本就已有了死的觉悟。
他痛，心更痛。
迷迷糊糊间，嘴里好像被塞了颗药丸，尝不出什么味道。
高梦蝶深吸了口气，悬着的心，终究放不下。
门外走来一个人，魁梧的身躯，满面杀气，眼神中多出一丝狡诈。
“死了？”逍遥王看着地上的尸体，血液已经将地板浸湿。
高梦蝶冷冷道：“死了。”
江玉流闪过一丝疑惑的表情，将手放在陈林建的人中处，陈林建的鼻息越来越微弱。
高梦蝶微微皱眉，道：“流星剑已在王爷手中，我腹中已有了王爷的骨肉，您还不满意？”
“满意，满意。”江玉流站了起来，傻傻的笑着，“夫人好生休息，我走了。”
他走了出去，陈林建是否真的死了，已经关系不大。
陈晴走了过来，在江玉流身边低声道：“死了？”
江玉流摇了摇头，咬着牙，他很讨厌欺骗，但有时候不得不忍受这样明目张胆的欺骗：“把他送过去。”
陈晴明白，若是陈晴不是下人的身份，那他一定是这世上最了解江玉流的人：“是。”
客栈中，依旧人来人往，高朋满座。洛阳城的盛湖客栈，并不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而来这里的客人，大多并不平凡。
陈晴缓缓的走来进来，在他身后，是四个光着膀子的大汉，四个大汉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上，是一个血淋淋的人。
这个人，多半已经死了。
客栈的老板见抬着一个死人进来，也识得陈晴的身份，脸色大变，但不敢得罪：“大人，您这是——”
陈晴掏出一百两银子，在老板面前一扔，道：“告诉住店的所有人，这里有一个快要死的人，用的是流星剑。”
“是，是，是。”老板点头哈腰的捡起银票，“恭送大人。”
陈晴鄙夷的看了眼客栈老板，他当然知道老板怕的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人。
陈晴走了出去，却被一个人拦住，一个很年轻的人。他对死人没兴趣，自然也不会去看躺在大堂里的人是谁。
“我是陇右的李渊。”年轻人这样说着，声音很低，很是客气。
陈晴微微皱眉：“唐国公李渊？”
李渊笑了笑，道：“正是。”
陈晴微微躬身，抱拳行礼：“草民见——”
“不必。”李渊将陈晴的手抬起，“江湖传言，逍遥王勇猛有余而智不足。其手下管事，智慧超群，可比汉之孔明。”
陈晴阴沉着脸，忽觉自己失礼，尴尬的笑了笑，道：“国公过奖了。”
李渊道：“是阁下过谦了，阁下之谋略，虽可比诸葛孔明，但逍遥王却是当世曹操啊。”
陈晴的全身颤抖，他惊讶的看着李渊，这样的话，若是被江玉流听见，李渊怕是活不出洛阳城。陈晴道：“还望唐国公谨言慎行。”
李渊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反而继续道：“乱世之枭雄，治世之能臣，乃魏武皇帝，我看逍遥王不过也只做到了前半句。这天，终究还是姓宇文。”
陈晴的脸色大变，李渊是不是疯了，陈晴再也不愿意和李渊多说半句，冷哼一声，当即走了。
李渊摇了摇头，逍遥王江玉流哪里是曹操，根本就是司马昭。他继续往回走，有些话既然已经带到，接下来就是看效果。若是陈晴能领悟他所说的话，他自然能活的很好，否则，他想活，也很难了。
迎面走来三个人，三个说熟不熟，说生也算有些缘分的人。李渊抱拳道：“小米姑娘，前辈。”
小米的爷爷并不太喜欢这个年轻人，小米也一样。小米没好气，道：“怎么，还想留住我们？”
李渊道：“姑娘说笑了，在这街上溜达能遇到几位，也是缘分。不如请三位叙叙旧，如何？”
小米爷爷冷哼一声，道：“国公爷请自便，不敢劳烦。”
说着，气冲冲的走了。
看着他们三人离开，李渊有些惋惜：“如此胆识武功，却不能为朝堂效力，可惜啊。”
“哼，原来还当他是好人，想不到也是朝堂的走狗。”小米三人朝客栈走去，她记得初见李渊之时说出的那番话，着实颇有见地。
客栈中那个奄奄一息的人还停在那里，逍遥王要把什么东西放在哪里，是没有人敢去挪动的。所以客栈的客人也跑光了，剩下老板一人唉声叹气的坐在大堂中。
小米三人进得客栈，大感意外：“怎的没有客人。”
当她看见地上躺着的陈林建时，焦急的跑上前去，摇晃着陈林建的身体，泪水不停的往外流淌着，全然忘了之前的伤害：“陈林建，你这个坏蛋，你怎么可以这么容易就死。”
小米爷爷虽然讨厌陈林建，但在小米的哀求下，还是出手救助。
“他服过固本培元的灵丹，一时半会死不了，那伤他的人也并不想置他于死地。”小米爷爷面色凝重，脸色铁青，对啊三道，“你先去烧些热水。”
“好。”啊三老实，哪里知道这间客栈是随时有热水供应的，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小米却很机灵，爷爷故意支开啊三，定有深意。
果然，小米爷爷一掌拍在小米肩头，小米只觉浑身气血翻腾，口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爷爷，可是爷爷仿佛还要拍出一掌，取她性命。
小米性格执拗，赶紧跪下：“若爷爷要杀我，我死而无怨。”任何，闭上了双眼，俨然一番等死的样子。
“唉。”小米爷爷放下手掌，气的直跺脚，“真是冤孽啊。”
小米爷爷道：“我且问你，这小子的底细你知道多少。”
小米睁开眼睛，咬牙道：“他是神剑门的弟子，使的轻功与爷爷教我的一般无二，皆是《踏雪无痕》。”
小米爷爷吃惊的看着小米，他以为小米并不会知道神剑门的存在，神剑门隐秘世间三百年，江湖上早就销声匿迹。小米的爷爷道：“你连神剑门都知道？”
小米道：“不敢欺瞒爷爷，陈林建与我说过，不过他知道的也不多。”
小米爷爷道：“他用的什么剑？”
小米道：“流星剑。”
“流星剑，四师兄。”小米爷爷闭上眼，三十多年前的那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他的喉咙，一剑封喉，“孩子，若你帮我做一件事，我便既往不咎。”
小米一个激灵，赶紧道：“什么事？”
小米爷爷眼中闪过一丝凶狠的杀气：“把这小子杀了，你还是我的孙女，我也还是你的爷爷，否则，你我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这四字，在小米心头如同晴天霹雳，她不可以杀陈林建，绝不可以。
但如果陈林建不死，那便是辜负了爷爷二十年来的养育之恩。小米将身上的弓箭取下，箭头插向自己的喉咙，眼眶留下一滴泪。江湖儿女，孝义往往两难全。其实这一刻她想了很久很久，从发现陈林建用的踏雪无痕，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想好了最坏的打算。
“再见。”这是小米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有两个字，却饱含了浓浓的情义，对自己爱，和爱自己人的歉意。
再见，很多时候，是再也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