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找到了?”疏岚的笑容一闪而过,以这男孩的实力,他原不可能成为五派中任何一派的门徒。他代表着哪一股势力,又究竟为何会对水精产生兴趣?
疏岚伸出五指在空中虚无得游移,月光中那些白瓣在他的指挥下摆出各种形状,柔软的相击声揉碎在水里,听之心碎。
“嗯,不过拿不到。”男孩无奈得耸耸肩,堵住了疏岚将要出口的话,“也不用你帮忙。”
“那你为何要现身?”疏岚不解,水中的花瓣图案已经摆成,是一个女子舞剑的身影。他静静望着那女子,仿佛要等着她刺出手中的剑,将这夜里的一切都刺为虚无。
“我是来帮你的。”男孩说着走到屋顶边缘,蹲下身去,月光如涨潮般徐徐漫上他小小的手心。
他站起身,拍拍被月光打湿的袍袖,手心一拢,捏出一个月光凝成的贝壳来。
他对疏岚说道:“我要把这个送到若晴的梦里。”
“那是!”疏岚眉头紧皱,他越是明白自己阻止不了这个诡异的男孩,就越是紧张。
他与这个男孩相识两年,却对他的底细一无所知。这男孩子想干什么,他是因为得不到水精,就要把怨愤泄在若晴身上么?
“是若晴的未来。我已经做成梦境,这就送给她。”男孩说着将手心里的贝壳丢下,贝壳便化作一缕灵光飘落进屋中,“未来要发生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所以你便一直戴着面具,不愿看着眼前的一切慢慢发展为你预言的那个样子么?你到底是谁?
疏岚凝神望着眼前的男孩,他白色面具上恒久不变的笑容却突然有了些改变:仿佛笑得更灿烂了,是这个面具……它自己会笑么?
于是今晚……若晴蜷在她温暖的被窝里翻了个身。她的梦并没有在那个刻印般的笑容里结束,她的梦里,突然出现奇怪的事,如预示未来般,一一呈现……
那是一个冰洁如玉的山崖。漫天星汉倒映在岩石上,仿佛颗颗星子都漂浮在清澈见底的水中,伸进手去就能捞一颗。
若晴惊疑着,这是哪里?这里不是漪沦山。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个星海般美丽的山崖上呢?
若晴独立崖上,她的倒影如同灵魂般紧紧贴着她的双脚,沉在水一般的冰岩里。
她蓦地转身,自己身后竟站着月光流溢的月神剑,哥哥的剑。
她走过去,将那把剑拿在手里。白衫蓝裙的若晴捧着蓝色的月神剑,他们的光芒如对话般静静交汇在一起。
她对月神剑笑道:“月神剑,告诉我,哥哥在哪儿?”
只一抬眼的时间,若晴便看到她朝思暮想的人出现在月神剑之后。欣喜之余,她那一声“哥哥”却没叫出口:怎么哥哥现在这样陌生?他怎么穿着一身金光闪闪的逍遥仙袍,难道在梦里,哥哥竟变成神仙了么?
哥哥却不因若晴出现在这里而有丝毫讶异。他的眼圈黑黑的,好像很久都没睡好。他哑着嗓子轻声对若晴道:“乖,若晴,快把剑放下。”
“为什么?这是哪里呀?”若晴抱着剑没有撒手,她不知道哥哥为什么那么不开心,她不知道那双曾经无忧无虑的眸子中,为什么充满了深切的痛和难以言说的绝望,“哥哥,你怎么了,不开心?”
“这里是诀别崖……你……好像很喜欢这里?”天亦说着向若晴伸出手。他微笑的唇角边,赫然滑过一滴冰冷的泪。
不知为何,若晴心里莫名得跟着哥哥一起难过。又是两滴泪落入冰岩,将她的倒影微微摆乱:“嗯……不过我不愿一个人在这里。我愿意跟哥哥在一起。”
“过来。”天亦又将手向前伸了一伸,好像急着要抓住若晴,“跟我回家吧……不要走。”
若晴手一松,月神剑萤光般的剑穗在风中一摆,剑尖便竖直着插入水潭般的冰岩当中。
“咕咚”一声,若晴仿佛跟着月神剑落入了那无边的冰潭中,她被那彻骨的冰凉吞没。
她的影子却在冰水中越游越远,如抛弃一般,将她的视野彻底颠覆……
“哥哥!”若晴从梦魇中惊醒,她冰凉的手按在发烫的脸上,晨风吹过她被汗湿透的衣襟,惹得她打了一个寒噤。
“师妹,怎么魇着了?”一微澜弟子被她的惊叫声引了过来,一摸床褥,枕头床单竟都湿了大片。
若晴扶着师姐的手坐起来,急问着:“哥哥回来了么?我要给母亲灵位上香,保佑哥哥平安!”
师姐将急欲起身的若晴按住:“天亦师兄传讯说他已经在路上,不刻便可回来。晴儿何不赶快梳洗打扮,好去潭边小亭等他?”
在路上……若晴眼中的恐惧终于被喜悦所代替,她点头道:“好,师姐来帮我。”
两个人便欢欢喜喜开始打扮,裙衫钗环挑个好不厌烦。
她们却谁都没有注意到,供着轻仙的牌位的供桌前却多了一只蒲团,灵位前的香炉里,香灰也是多了薄薄的一层……
就好像昨晚,有人悄悄来这里祭拜了她一样……
两个时辰之前,烈焱谷。
于棠雨悉心照顾之下,天亦伤势好得很快,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体力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他正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颜色瑰丽妖艳的花草。
真不知道火之守护是怎么想的,竟然在院子里种这么多红红绿绿的东西,让人看久了眼睛疼痛不已。
天亦揉揉眼睛,发现不知何时,棠雨已经站在自己面前,若有所思。
“火焰草是解水毒的,过风藤可使人疾风神行……”天亦托着腮沉思着,“火之守护种这些东西应该不是为了美观,那难道是用来护院的?”
“你还真是有闲心想这些。”棠雨背着手微微弯腰,故作夸张地打量着天亦,“自你称奉师命入谷,他就没提过要召见你,这不是太过蹊跷?”
天亦无所谓得耸耸肩:“那可能他神机妙算,早就知道我根本没奉什么师命。”
天亦说完将窗户一关,视野顿时清丽了许多,可惜面前还有个火药味十足,又没一刻安宁的棠雨。
“那我呢?我莫名奇妙来到这里,这么多天了,他也没把我抓去问话!”棠雨双手捧着头不停晃来晃去,天亦哂笑道:“你把他当个神仙,什么都知道不就完了。”
刚才开窗许久,屋子里突然飘融进春风的味道,天亦失神:自己离开漪沦山已经那么久了,不知道妹妹和姑姑怎么样;姑姑一定早就知道了师父的事,不知道她会有何指示?
“今天是什么日子?”天亦一面掐指算着,却在棠雨回答之前猛得惊醒,“是不是到四月的望日了?”
棠雨点点头。天亦急得一拍手:“糟了糟了,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我竟给忘了!”
天亦气急败坏抓起月神剑,一手拉了棠雨,反正火之守护的逐客之意不言自明,这会儿正好一走了之。
他对门外弟子道:“告诉你家少主一声,我们有急事要回漪沦山,不得面别,还请原恕!”
“啊,真是急死人了,我们怎么飞得这么慢,月神剑,快!”天亦御剑已经比平时快了三倍,但还是不断嚷嚷嫌太慢。
棠雨嗔道:“没见你这么着急过,你忘了自己刚受过伤的?等会儿要是伤口裂开了,可没人会救你。”
天亦嘿嘿笑了一声,回嘴道:“谁说的,先前那个伤要是让我妹妹来医,管保比烈焱谷那些只会烧火的家伙医得好。”
“你这个人,怎么一提到你妹妹就得意忘形啊?”棠雨听了这话颇不乐意,不过听着天亦如数家珍般说着他妹妹的好处,妹妹最懂他心思,妹妹什么都听他的,妹妹说话的声音很轻很好听……
棠雨已经等不及要见见这小妹妹有多讨人喜欢,更加羡慕起天亦若晴两人的兄妹之情来。
到了巳时两人已到微澜门外。天亦施咒法破开之前反震过棠雨的结界,二人走进。
棠雨见这微澜门依山而建,大门只是两山之间的一道石梁,上刻“春水微澜”四字;四周树木山石全为冰雪覆盖,有些石头被冻得光滑如镜,镜中翠柏苍松之影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