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山高中
丰山县最好的中学,我之所以能上这所高中,不是因为的成绩,而是校长张学则与我父亲是旧识。
我介意,介意成为了重点班里最好的吊车尾。
我也试着反抗过。
找到刚从外面打完牌回家的老爸。
“爸,我不想在重点班呆了”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提出人生意见。
老爸抽了口烟,说:“你知道不知道,我为了让你进重点班,看了多少人的脸色,现在你竟然说不想呆了!”
毫无意外,不问原因,态度坚决。
“可……”我从小就怕他,很怕,怯生生试图将想法说出来。
老爸看到这一幕,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指着我鼻子,说:“你看看,没一点男人的样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XJ打工养家了,现在有这么好的学习条件,学习学习,你成绩不行,体育体育,你又弱不经风,也没看你怎么看书,就成了近视,我一辈子没上过大学,希望你能替我去,明白吗?”
大道理,又是大道理,并且一点也不讲道理。
从小学到初中,我几乎没有朋友,一方面是性格原因,一方面是家庭教育,按照我父亲的说法,上大学之前不需要有朋友。
上小学六年级那会儿,同学吴浩约我去他家看碟片,路程得有三公里,我来回走着,晚上十点回家,一顿暴打,从此,再也没有去过任何同学家里。
每天几乎在功课做完后,一个人呆在家里看电视消磨时间。
重复并且挺有规律,但这样正常有序的日子,因为一件事情的发生开始脱轨了。
这一天,我起晚了,上课迟到,对于我这种最容易受到压迫的类型,无疑是致命的,我脑海中已经出现杨老师狰狞地面貌。
5分钟起床,洗漱,出门。一路狂奔
幸好学校离我家不远,徒步十分钟就能到。
气喘吁吁地跑到校门口,还好,还好……来得及。
双手撑着膝盖,弯腰喘气,休息了一会儿,抚了抚眼镜,刚准备进校门就听见身后,有女生喊:“******,让开……”
我还没反应过来,只感到被轮胎撞上,人就飞出去一米。
疼,屁股疼。双手捂着,躺在地上哀嚎。
“凶手”和我一样倒下,粉色自行车倒翻,轮子还在转呀转。
当我能站起来的时候,目光朝着后面扫去,是位穿着黑色短袖,牛仔短裤,留着短发的女生,两膝盖磨出了血。
刚想上去扶一下,可当看到她的面貌,我吓傻了,这不是传说中的余淼嘛!
死定了,死定了!
我还是跟从自己的第一直觉,跑!头也不回的跑,可这时她已经看见我的样子了,我知道这次躲不过去了。
在学校里,两种人是不怕被欺负的,一种是成绩优越,一种是问题少年。而我刚好是学习平庸,胆小如鼠的那种,最受压迫的一群人中的一个。
身后传来了,余淼的声音:“你他娘的站住……”
我心里一颤,管不了那么多了,说不定能躲过这一次,哪怕有一丁点希望。
忘了介绍了,余淼,高一三班学生,从初一开始,她就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长相出众,身材高挑,一流的美女。在城关镇初中,一共有三个小团体,她能和这三个团体所有的混子打成一片成为哥们,并且担任调和剂的角色,说事谈判专家,并且打起架来一点不输男生,最重要的有一股子狠劲,现在上了高中,已经被同学们归类到了一年级最不能招惹的人物第一名。
今天倒了血霉,好好走着路,她都能撞到我,慌里慌张地跑到教室,倒数第二排的中间位置是我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早点是不能去吃了,一定会碰见,要不今天请假?算了吧,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希望她没看清我的样子吧。
正在想着,突然肩膀被怕了一下,耳边传来:“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被吓了一跳,反应有点过大,回头一瞧,是徐璐!我的同桌。
徐璐可能是这个班里,唯一能和我说上话的人,人长得一般,每天都是一成不变的样子,扎着马尾,脸上挂着持久性的招牌微笑,和她成为同桌有个好处,这位大姐可是怎么吃都吃不胖的吃货,抽屉里永远都有各式各样的零食、饮料,并且从不吝啬分享。
“没……什么,刚才在校门口没后面的自行车撞了下!”我下意识的摸了下腰。
“没事吧,一大早的,是谁这么不小心呀。”徐璐一边伸手拍了拍我衣服上的尘土,一边说着。
她不提还好,我立马想到余淼的凄惨模样,一头趴在桌子上,直叹气……
徐璐见我不说,也没继续追问,从抽屉拿出几包零食,吃了起来,递给我的时候,我一点胃口都没有。
一如既往的上了两节课。
下课时间,我为了避免曝光率,爬在桌子上休息……
门口来了几个男生,其中留了个小中分头型,故意将花式小短袖和运动裤混搭的男生,大喊了句:“谁叫沈度……”
我猛地下抬头,一看这人不是曹明么?
三班有名的混子,好战分子和文艺愤青的矛盾结合体。
少数班里能认识他的同学,朝我的方向指了指,完了,完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眼看着曹明,向我走来,我下意识站了起来,脚步朝后挪了挪,逃跑的动作。
他走到我面前,噘着嘴歪着头打量着我,说:“你就是沈度?恩…戴着个眼镜,是像有点深度的样子嘛!”
我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的目光,说:“你…找我?”
他没跟我继续废话,左手搭上我的肩膀,成半搂抱姿势,说:“走吧,出去说!”
走道中的同学一下子让开了路,他们都知道今天我要倒霉了。
我就这样被他们几个人带到了楼梯口,看见了余淼手里夹着一根烟,靠在墙上,眼神略带点讽刺的看着我。
曹明随时将我一推,我酱酱锵锵的走到了余淼面前,低头,害怕,各种心情都有。
曹明说:“丫头,人已带到,任务完成咯!”神情得意,好像在邀功一样。
我能看见余淼的双腿膝盖上都裹着纱布,余淼抽一口烟,指着腿部,说:“喏!你看到了,医生跟我说会留疤,我也知道今天是我撞的你,我那自行车刹车是不大好,算你倒霉咯”
“对……不起,我……”
啪!
来不及解释,一记耳光就打在了我脸上,火辣辣的疼,我蒙了,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啪!
“靠,看什么看!”又是一记,余淼压着下嘴唇,打完将她头发往后一甩,说:“不服嘛,你可以还手呀,是他妈男人吗?”
我的眼镜被打歪了,双拳紧握,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感涌上心头,被一个女生欺负成这个样子,我也算奇葩了。
啪!啪!连续两下,就在我准备扶正眼镜的时候。
眼镜被这两下,直接掉在了地上。
曹明挂着邪笑,走到了余淼跟前,搭着她的肩膀,说:“好了,好了,消消气,打也打了,这小子看样子也不敢还手,可真没意思……”
余淼没理他,见楼道里开始聚集起一帮看热闹的人,知道不能继续下去了,冲我说:“今天这事算完了,以后碰见我。滚远点,知道了吗?”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这样窝囊的活着有意义吗?从小到大,数不清被别人欺负多少次,挨了多次揍了,可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羞辱,怎么办?去老师那告状?没人理的,顶多是办公室里议论的话题,回家跟父母说,算了吧,他们已经做惯了老好人,又如何为我出气呢,何况是被女生打,我会让他们更失望吧。
仿佛耳边又想起了父亲的声音,“你能不能有点男人的样子,你这么善良,以后怎么办?”
叮铃铃…
上课了。
“妈的,好不容易留得指甲都断了……”余淼骂骂咧咧地与曹明几个人走了,只剩我一个人楞在原地,目光盯着掉在地上碎了的眼镜。
这时,徐璐从人群中冲了过来,扶着我的胳膊,说:“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
徐璐又说:“他们怎么这样,明明是她撞了你,可……”她小心翼翼地督了我一眼,可能是怕伤了我已经支离破碎的自尊心,欲言又止。
我有点神情恍惚,说:“走吧,上课了。”
徐璐点点头,弯腰准备蹲下捡起我的眼镜,被我拉住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能笑,可能是自嘲吧,最后看了一眼那副陪伴了我两年的眼镜,说:“不需要了,这辈子都不戴了。“
回教室的一路上,看到刚才那一幕的人,看着我,或是捂着嘴笑,或是小声与旁边的人议论,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不想在低着头了,我抬起头,你们不是喜欢看吗?看个够吧。
既然没有人保护我,那我就自己保护自己。
那一节课,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从今天开始,没有人能再次践踏我的尊严,我必须做一些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