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传】
曹锟(1862—1938),字仲珊,河北天津人。1885年入天津武备学堂。毕业后任毅军哨官。1894年中日战争爆发,随军去朝鲜,参加甲午战争。次年到天津小站任新建陆军右翼步队第1营帮带。从此依袁世凯,历任北洋常备军步队第11营管带、北洋陆军第1镇第1协统领、第3镇统制等职。1907年率第3镇进驻长春。1911年率部在娘子关进击山西民军。1914年4月任长江上游警备总司令官。1915年末,爆发护国战争,任北洋军第1、第2路总司令,指挥所部由川、湘攻滇。1916年6月任四川军务会办,9月任直隶督军。1917年7月任讨逆军西路军总司令,率部入京讨伐张勋。7月兼署直隶省长,10月被授为陆军上将。年末任援湘军第1路司令。次年1月任两湖宣抚使,率北洋军2个师和5个混成旅,经鄂入湘,连克岳阳、长沙、衡阳等地,6月任川粤湘赣四省经略使。1920年7月爆发直皖战争,联合奉系打败皖系。8月任直鲁豫巡阅使。1922年又与奉系爆发第一次直奉战争,将奉军逐出山海关,以恢复法统为名,拥黎元洪复职,后又多方刁难,一年内迫使内阁六次倒台。1923年10月5日出动军警挟持国会,重金收买议员,贿选为大总统。1924年第二次直奉战争中,被冯玉祥等人发动的北京政变赶下台,囚禁于中南海。1926年获释,到河南投奔吴佩孚。1927年吴佩孚被国民革命军击败后,曹寓居天津。在日军占领天津期间,拒绝出任伪职。1938年5月病故于天津。6月被国民政府追赠为陆军一级上将。
同治元年(1862)农历十月二十一日,天寒地冻,曹锟降生在天津大沽一个贫困的造船工人家中,他年迈的老祖母,眼望窗外三尺飞雪,又想起是壬戌年,便叹息说:“咳,大冬天,又来了一条穷狗!”
曹锟16岁时,其父让他学做木船,曹锟不肯,只好让他去卖布。但家中贫穷,买不起一辆手推车,曹锟把布匹搭在肩上四处叫卖。曹锟性情豪爽,爱交朋友,喜欢武术,好酒贪杯,喝醉了便席地而卧,有时街上的顽童就趁机把他钱袋里的钱摸走。当曹锟酒醒后发现钱没有了,只是一笑了之,从不追回,所以大沽一带的人们给他起了个“曹三傻子”的绰号。
曹锟喜欢酒肉也好女色,未发迹时常阮囊羞涩,于是他想一办法,每到中午晚晌,大小饭馆上座的时刻,他便梭巡于酒楼饭肆的门口,一遇上相熟的人往里走,他赶紧跟着进去,不声不响,坐下便大吃大喝,吃得酒足饭饱,然后抹抹嘴巴,扬长而去。几次三番而后,曹三傻子吃白食的名声不胫而走,但凡认识曹的人,进饭店都要东张西望,左顾右盼,看清了没有曹三傻子的踪影,这才进门。
曹锟早年,一日推车贩布路上碰见一位相面先生,打量了他一番,忽然走近前来揽生意,说他有七品县太爷之相,希图一点银子。不料曹锟听罢并不答话,劈头一巴掌打去,口中喃喃骂道:“跟你素不相识,怎敢挖苦老子!”可回到家,细品相面先生之言,却不禁怦然心动,遂投效军中。
曹锟早年贩布到保定,被两个守城的士兵拦于城门,非但没让进城,反被他们谩骂嘲笑一番。曹无端受辱,窝了一肚子火,自思寒来暑去,多历艰辛,亦未能改变个人命运,遂立志从戎。
曹锟于甲午战后,入新军服兵役,因准备投考北洋武备学堂,苦练书写,每至熄灯以后,他便将床单撑开,在床下点一小蜡烛读书写字,终于考入小站武备学堂。
曹锟任北洋第三镇统制,自以为德才望俱不足,故往往做莫名奇妙的之举。曹常微服私访,侦伺军中袍泽对于他的反应,换上士兵服装,独自一人跑到某一处营房里去,找他的部下闲聊,聊着聊着,准备聊到他自己的头上,每每这样发问:“咱们新来的统制官怎么样?”回回都能捞到一大堆恭维和奉承。于是曹锟自以为深获军心,非常得意。
汤芗铭督湘,曹锟率第三师驻岳州。某日,汤芗铭举行一个典礼,请曹锟即席演讲,曹不擅言辞,副官长吴佩孚趁机自荐说,愿代表师长讲几句话,曹欣然同意。吴的演说大为汤芗铭激赏,对曹锟称赞吴是人才。过后不久,汤芗铭又向曹借吴,称委以要职。曹不置可否,而对左右说:“咱们的人才,咱们不会用?”遂发表吴为第三师第六旅旅长。
汤芗铭(1885—1975),字铸新,湖北浠水人。福州船政学堂毕业,后赴英国留学。民国成立后曾任北洋政府海军部次长、湖南都督兼民政长。后转投直系,任武昌、汉阳、汉口商埠督办。北伐战争后,被国民党政府通缉。
曹锟早年曾推车卖布,任师长时,某日师部丈量布匹,曹对部众说你们不行,让我来量,你们看看。结果量的很在行,曹又讲述其卖布经历。
曹锟在清末任第三镇统制时,政府命其究办该镇参谋孙岳、蓝天蔚等,说有革命嫌疑,曹皆送以川资,令其远走,证诸曹后来行事,此举纯是出于仁厚宽大,并非市恩买好,暗结革命党人。
曹锟曾自述民国元年京保津兵变:“兵变当日,我被大总统叫去,总统一见我进屋,就瞪着眼斥责我说‘曹锟,摸摸你的脑袋还有吗’接着就破口大骂,难听的丑话脏话骂了很多。我跪在地上连说曹锟的脑袋没有了、曹锟的脑袋没有了!还一边磕头说,我罪该万死、我罪该万死。接着大总统又说:‘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时候、竟出这样的事!’我跪在地上一直不动,呆了好那么一会。总统才说:‘滚吧,带着他们到琉璃河、长辛店那边去住,齐队整顿,听候惩办。’我才如释重负,磕头谢罪出来。”
曹锟掌军,大凡人事公开,财政公开,用人不疑,对幕僚无秘密,故有时几个月不能发饷,而官兵不生怨望。
曹锟检阅他驻在保定的军队,在他走过士兵行列时,发现有一名士兵在咽泣。曹停下来问他:“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士兵说他刚接到家信,说他父亲死了,他远在军队,无法回家奔丧。曹说:“不要哭,不要哭。给你五十块大洋,回家葬你父亲去好啦,尽完孝道再回来当兵。”
1917年冬,北京政府令直军援鄂。因曹锟是直隶督军兼署省长,难以分身,乃决定以吴佩孚代第三师长,率军南下。论资历,本应第五旅旅长汪学谦继任,又有人为讨好于曹锟,荐曹锟七弟曹锳继任。而曹的兄弟曹锐、曹锳等认为汪学谦忠厚谦和,容易相处,极力主张由汪继任,为此与曹锟大吵了一场,曹锟气极,说:“吴子玉跟我多年,无役不参,且文武全才,不用他用谁?我俩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用了他,我就是败了也认,这用不着你们跟着掺和。”
1918年,段祺瑞为收买曹锟,授意安福国会选举曹为副总统,可议员们嫌段出价太低,不愿投票,四散寻乐。安福大将王揖唐使派员四处提人,其中一路去天津妓院,一口气捉了四十名议员,然后将这些“肉票”挟持上北京来的专车,押往议院投票。尽管如此,仍然凑不够法定人数,曹锟的副总统之梦到底未圆。
1919年,曹锟做直隶督军时,创办了一所综合性的大学。只要他进学校来,如孔夫子进太庙,每事问,还常在教授休息室候着,对下课的教授嘘寒问暖。每逢发薪,曹锟都嘱咐行政人员把二三百大洋用红纸包好,用托盘托着,举案齐眉式地送给教授。曹的文墨不多,却偏爱他给学生训话,每训必强调尊重教授,说这些教授都是我请来的,辛辛苦苦地教你们,如果谁敢对教授不礼貌,就要谁的好看!”
曹锟驻节汉口时,《顺天时报》说他曾在青楼中选到一位姨太太。张怀芝是曹锟把兄,就去电责曹不应“军中行乐”。曹大为光火,认为张根据“无稽之言”毁坏他的名声,从此不再与张往来。
张怀芝(1860—1934),字子志,山东东阿人。毕业于北洋武备学堂,后入新建陆军。历任天津镇总兵、陆军第五镇统制、任察哈尔都统、山东督军兼省长等职。1917年与倪嗣冲等组督军团,力主对南方用兵。1918年任湘赣检阅使,后在第二次南北战争中任援粤军总司令,率兵征湘大败,遂调任参谋总长。
直皖战前,张作霖问曹锟:“三哥,边防军比你军力大,器械比你精,你有什么把握?”曹锟说:“我没有把握,子玉(吴佩孚)说有把握,他的把握就是我的把握。”
徐世昌就任北洋政府大总统,授曹锟一等大绶宝光嘉禾章。可惜曹锟此时什么勋章都有了,一切荣光都已领受过了,手中还有一颗特大的银质狮纽的“四省经略”的大印。曹打电报问:“我怎么可以两次授同样的勋章呢?”(与体例不合)徐大总统只好改授九狮宝光金刀一柄,刀把上有宝石三颗、珍珠九粒,系用软钢制成,可以伸屈自如。
曹锟的如夫人刘凤威,一次她穿着女仆的衣服去街上相面,相面先生说了她一句,“虽是女仆,但却有一品夫人的贵相。”刘夫人又诧异又高兴,当即就给了相面先生100块钱的赏金。
直皖战中,曲同丰被俘,曲和吴佩孚同乡,与曹锟亦属故人。曲去见曹锟时,颇识时务,他表示是自愿投降的,所以乐意让旧友举行“受降礼”。曹在大厅中站立,曲则由直军将领陪同,全副戎装,步履铿锵,进入大厅,后面还有其他被俘的军官,曲首先由腰间解下军刀,双手捧献曹锟,并且朗声说:“鄙人今天愿意向贵经略使投诚,特将军刀献上,宣誓决不与贵军为敌。”曹锟双手接刀后,又将军刀发还,和颜悦气地说:“本使今日愿接受贵司令投诚,贵司令作战勇敢,本使深为敬佩,特将军刀发还,仍请佩带。本使当按照优待俘虏条例,予贵司令以最优待遇。”受降礼完成后,两人握手叙旧,欢若平时。
曲同丰(1873—1929),字伟卿,山东福山人,早年留学日本,入士官学校。回国后累迁到北洋军步队协统。1911年参加云南光复之役。1913年任陆军军官学校校长。1918年任段祺瑞参战军军士教导团团长,后出任师长。1920年直皖战争时,为皖系西路军司令,旋溃散被俘。
直皖战后不久,曹锟以胜利者姿态进入北京。入京前,与冯国璋家人接洽,要把行辕设在位于帽儿胡同的冯宅,曹锟住进后,便立刻找冯的三子冯家遇,让他把祠堂打开,要给冯国璋行礼。曹进一进祠堂,在冯的遗像前大声说:“四哥!我给你报仇啦!”他转过脸来,又向冯家遇说:“这次,我给大总统出气啦!我们年轻在小站的时候,他(指段祺瑞)就打不过我。”
张廷锷早年在直隶航务局办差,巡阅使曹锟的族弟为航局船长,一日迟到,张即令他人带船。曹船长闻讯咆哮,张遂亲至巡阅使署请求辞职,而曹锟非但不以为过,反温言慰勉,并责斥其族弟,极力维护张的权威。
曹瑛(曹锟弟)为二十六师师长,因他每天在妓院鬼混,很多妓院的杂役(俗称大茶壶),通过妓女和曹瑛的关系,都成为他手下的军官,二十六师营连排长和参谋副官半数以上由这班人充任,当时天津人称二十六师为“茶壶队”。
直奉战前,曹锟的幕僚花钱从一个经营古玩的日本人那里得到情报,获知奉军与孙中山方面拟南北夹击直系,掌握的证据其中有张作霖的秘书长宋文林和奉天省议会议长李少白与伍朝枢等的信函。曹锟得此,偕同李炳之访张作霖,曹与张一见面就说:“也不知道怎么闹的,你同孙文那边往来的书信,送到我那儿啦,我这才知道你要打三哥呀!”张沉着自若地说:“这是哪有的事呀”曹说:“信件都在这里,你自己瞧瞧吧!”张极力否认,并说:“您别着急,待我查明了,一定重办这几个混蛋小子,枪毙他们!”
第一次直奉战争前,曹锟因与张作霖是亲家,曾一度主张求和,但奉系一再进逼,曹乃下决心要战,遂口授电报一封给吴佩孚:“你既是我,我即是你,亲戚虽亲,不如自己。”秘书要改为文言发拍,曹锟将手一挥说:“不必了,快去发吧!”
一次直奉战后,曹锟驻扎保定、吴佩孚开府洛阳。内部纷争渐烈,有保、洛行将分家之说,鉴于此,曹锟亲发一电给吴佩孚,电云:“洛阳吴子玉弟:兄弟虽亲,不如自己亲,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锟。”吴阅电后大受感动,紧张之势遂告缓下来。
曹锟少年曾在家习武,常与家乡无赖之徒走马斗鸡。带兵时亦喜好指点部下练习拳棒。兴致高时,还亲自挥舞虎头双钩表演一番,津津乐道幼年时代好凶斗狠的往事。
1922年,曹锟在保定城南修建了一个占地600余亩的公园,园内有楼台轩馆,建成后,曹锟亲撰碑文,刻碑记其事,还特请来鼎鼎大名的康有为。康欣然为其撰写一联,文曰:一游一豫同民乐;知止知足仰山高。上联“一游一豫”语出自《孟子·梁惠王下》,喻他修此公园并非独自享用,而是与民同乐。下联笔锋陡转,写成了“知止知足仰山高”,字面看来“仰山高”还是赞扬,关键处却在“知止知足”四字,“知止”出自《老子》“知止不殆,可以长久。”“知止不殆”是说适可而止,就能避免危险。康有为借写对联,以老友身份,委婉告诫曹锟要“知止知足”。而曹不知止,终有以总统之身而被囚一幕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