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珍任国务总理时,公牍堆积如山,每日批阅至深夜,他身边的人见他非常劳累,就劝他出去走走。幕僚郝立斋劝他看场戏以作消遣。到了晚上,王士珍走进戏院,见前排空着,一个牌子上写着“总理席”,便往那一坐。立时过来一个管事大呵一声:“嘿,看见牌子上写着什么啦?”王随即答道:“看见了。”“看见了,你还坐那儿,你也不看看你的屁股怎么长着的,快让开吧,总理马上就要来了。”王本无兴趣,当场又闹了个不痛快,起身就走,到戏院门口和郝立斋走了碰头说:”不看了,回家吧!”郝立斋觉着事有蹊跷,马上到前台,问是怎么回事,管事的说:“刚才来了一个土里土气的老头,我把他赶走了。”郝立斋说:“那个老头就是总理王大人。”把管事的臭骂了一顿:”戏不准唱了。”次日,报纸上发表了一条消息,意思说总理看戏不成封了戏院。王士珍得知看了大为恼火,对郝立斋说:“你怎么能这样办事,去,通知戏院照常开戏,今天晚上是我看戏。”戏是开了,“总理席”照样空着。
1917年孙中山北伐护法,段祺瑞被迫辞职,王士珍就任代理国务总理兼陆军总长。1918年2月引病告归,被北京国民政府总统冯国璋封为德威上将军衔。1920年徐世昌任总统后,拟任为苏皖赣巡阅使,却以老病辞去所有职务,退出了军政界,一度出任月薪500元的北京电车公司董事长。后回老家正定县牛家庄隐居。
王士珍回正定隐居后,一日,赵村王某推一个独轮木车,上面装有瓷盆、沙壶之类的易碎品,走到史家下坡,由于人单力薄,好长时间也推不上去,王士珍正好走到此处,上前帮了一把,谁知王某由于没料到有人助力,车子微微倾斜,险些失去重心,急得王某大喊:“你这怎么搞的,连车也不会推,尽帮倒忙。”王士珍连说:“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遂重新调整姿势,帮王某推过了这个坎,旁人问推车人:你知道方才帮你推车的人是谁吗?是王士珍大人。赵村王某后来逢人便讲王大人如何好。
牛家庄村有一个叫杜焕成的农民,他除了种几亩薄地外,还为县邮局拉送邮品。一次,杜焕成拉完后,卸车喂上牛,自己到小吃摊上吃饭。由于疏忽大意,等吃好饭回到车边一看,牛没了。赶紧四处寻找,就是不见踪影,那个时候一头牛就是农民的半个家业。杜焕成焦急万分,万般无奈,只好跑到王士珍的寓所,说明缘由恳请帮忙。王士珍立即派人到警察局,警察局一看是王士珍派人来,不敢怠慢,赶紧命令四城加紧盘查,不许黄牛出城。同时派人到东后街杀锅上,令其不得私宰耕牛,否则重罚。派人在城内偏街道寻找,将近黄昏时,在城墙根的一苇地坑处发现了黄牛。原来小偷想把牛拉出城,又见盘查很紧怕犯案,想卖给杀锅上又不成,只好把牛放了。警察把牛送到王公馆,杜焕成一眼就认出是自己的牛,他千恩万谢,高兴地流出了眼泪。王士珍居乡时有一规矩,凡乡亲找上门来,不管大事小情都要管。
一次,王士珍在回牛家庄老家的路上遇到几个兵丁,要强行征用他的轿车,车夫不肯,王士珍示意拉他们一程,说:“我一生带兵,知道他们也不容易。”上车后走了一段,车夫问:“你们知道这是谁的车吗,这是王士珍大人的车。”吓得几个当兵的马上就跑了。
王士珍常告诫家人要勤俭。在正定公馆二道门上贴有一幅对联,为王士珍亲笔撰写,上联是“惜衣惜食非惜财实惜福”,下联是“求名求利只求己莫求人”。他以此对联为题给家人侄辈讲解其含义,并让他们身体力行。
王士珍木讷寡言,办事认真,待人平和,气度深沉、毅勇,富于谋略。为人为政,经常超脱以“名士”自居,一时主持大局,一时隐没山林,时隐时现。喻其为见首不见尾的“神龙”。
王士珍一生未得子,曾长叹说:“我年迈无嗣,万念俱灰,所以视官位如敝屣也。”有人建议王士珍纳妾,王说:“我已有妾二人,但天性不好近女色,恒鲜敦伦。偶然为之,脑海中不免存一个得子之念,然终成幻想。天意如此,谓之何哉!”
直皖战事起,吴佩孚率部攻占北京的琉璃河、长辛店。段祺瑞见大势难挽,请王士珍出面调停,段对王说:“老聘哥,你不能不帮忙呀,请你去长辛店辛苦一趟,跟他们说说,我把国事交出来,让他们干好啦!”王向以和事佬自居,便约江朝宗、王怀庆等北洋元老到长辛店作说客。吴在长辛店车站布置了盛大欢迎会。王对吴说,战争是你们胜利了,但要适可而止,这都怪徐树铮不好,不怨芝泉(段祺瑞的字),现在他已后悔了。子玉(吴的字),听我的话,我不会让你们吃亏,一定让你们出这口气,你们不要前进啦,一切都好商量。
江朝宗(1861—1943)字宇澄,
安徽旌德人,曾先后依附刘铭传、袁世凯和铁良。宣统二年(1910)署陕西汉中镇总兵。1912年调署步兵统领,残酷迫害革命党人,参与袁世凯复辟帝制。晚年投靠日本。
曹锟跨进新华宫当上大总统不久,就尝到了以前历届总统所尝到的各种苦味,如兵不能裁,督不能废,军饷无法应付,财政无法整理等等,王士珍看到这些情形,慨叹说:“如果要害人,最好请他做总统。”曹锟也对亲近的人说:“你们一定要捧我上台,却是让我来活受罪。”
曹锟当国时,曹的亲信,嬖人李彦青居北京西城,与王士珍为邻。时李气焰熏天,每日征歌选色,终夜喧嚣,王士珍大为厌恶,见李必痛骂。王为人谦和慈善,其疾恶如仇形诸词色者,仅李一人。后李为冯玉祥所戮,王士珍引为快事。
李彦青,北洋直系官员,曹锟亲信。曾任曹锟公府收支处处长兼任北京官钱局督办,管理曹锟财产。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后被捕,仅交出本人所得赃款45万元。为人卑鄙无耻,作恶多端。1924年12月15日,京师警备总司令鹿钟麟下令将其绑赴天桥执行枪决。
1926年4月,曹锟恢复自由,遂有复位之想,而吴佩孚则认为曹之总统系贿选而来,应废之。便命曹的旧部李炳之专程到京,去见北京卫戍司令王怀庆,请王婉劝曹锟下台。时曹锟仍居延庆楼,曹每日写大字,画一笔虎,自署“渤叟”,李炳之来探视时,曹赠李书画各一幅。李炳之又往谒王士珍,将吴对曹锟复位的态度告诉王,王说:“这个门楼虽然破旧,可是,一经拆除,再想盖起来就不容易了。”未几,曹即回津,从此脱离政治舞台。
1926年,张作霖在北京任安国军总司令,把持北京政府,准备与北伐革命军决战,张派鲍贵卿请王士珍出来组织内阁,王拒绝,张亲自劝王,王无奈,跪着磕头说,我干不成啦,我干不成啦,你饶了我吧!张只好返回大元帅府,对人说,聘老忽然糊涂啦。
鲍贵卿(1867-1934)字霆九,辽宁海城(又说为大洼县)人。天津北洋武备学堂毕业,曾任黑龙江、吉林督军、陆军总长等职,下野后寓居天津。
王士珍归隐后虽然想超然于政事之外,但由于他是北洋的耆老,一些北洋旧人有事还是找他商议,而他也乐意调和其间。直皖、直奉战争时他就多次出面调停,但于事无补。1926年冯玉祥遭到直、奉攻击撤离北京后,政权中绝,商会、银行公会出面组织临时治安会和救济联合会,王士珍以在野之身被推为会长,协助维持北京的秩序。1928年蒋介石北伐,张作霖败退北京后,王士珍又被公推为京师临时治安维持会会长。
王士珍为人平和,宽宏大量,人缘极好。故陶菊隐先生有“德量俱宏,无疾言厉色”之评价。陶菊隐先生还说:“王服官既久,廉介自矢,每出,敝军羸马,终其身未坐汽车;而白须疏朗,仪表不凡,不类出身末弁者”。
王士珍一生宦海沉浮,特别是在北洋政府的十几年中,淡泊名利,不争官做,徐世昌和张作霖等数次要他做国务总理,被他拒绝。王在北洋武人中清廉自处,无多少积蓄,在北京堂子胡同的房产还是学生鲍贵卿、卢永祥等给他买的。
卢永祥(1867-1933)字子嘉,济阳人。北洋武备学堂毕业,历任陆军第六镇第十一协统领、第三镇第五协统领。民国成立后,任陆军第十师师长,淞沪护军副使和护军使,会办江苏军务、浙江督军等职。1924年,与江苏督军齐燮元因争夺上海而发生“江浙战争”,任浙沪联军总司令。后兵败下野。
1930年7月,王士珍患肠癌,卒于北京,年70岁。临终时,他写了一份遗嘱,以铭心志,其大意为:予自小站练兵,迄今数十年,只知有国有民,不知有身有家,予年已七十,孑然一身,自觉问心尚无愧怍。惟念国家前途,土匪遍地,灾迭见,而兵戈尚无宁止之日,心实不安。深盼邦人君子,一致祈祷和平,俾统一之局,早日实现,予虽在九泉,亦所心安。
着名学者朱彭寿挽王士珍联:
为贤豪领袖,入政垣而不党,入军界而不争,方晚岁优游,胡遽丧七旬元老;
具忠孝性情,事节母则尽欢,事旧君则尽礼,树群伦师表,信无惭一代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