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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梅妃被杀前思多妻的帝王

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安禄山叛乱,潼关失守,唐玄宗仓皇出逃,奔往四川。

天底下再没有皇室出逃在狼狈的事了。昔日的森严等级这时完全被打乱,小小的驿站根本接纳不了这么多得贵人,所以宿营之时,常常是士兵枕了这么多得贵人,所以宿营之时,常常是士兵枕了宫女的胳膊,至于食品,再没有御膳房的精工细作,皇帝照样用“炊饼”充饥。更其可笑的是,这是一支乱七八糟的队伍,说是鸟合之众吧,天子犹在,六军正严密地保卫着他和贵妃的御车,可是,在他后边的队伍可就全乱了套,迤逦有数十里,走着走着就被甩下了,没人供给膳食,也没人安排住宿,管你是什么诰命夫人,还是什么仕宦眷屡,乱兵可以为所欲为。她们的丈夫是闻知皇上豢难远幸四川才匆匆赶来的,没有可能为她们准备下优裕的生活条件,这时就显出了本相,原来为了苟活她们也可以卖身。

更可悲的是唐明皇扔下的那些嫔妃。本来明皇为了维护帝王的尊严,决不容许她们失身事贼的,所以临逃跑时全带上了。可是,小小的驿站不是庞大的皇宫,唐明皇逃出不多远就把这些美人儿全抛弃在路上了。任凭她们在兵荒马乱中任人宰割。这其中有一个名女人就是曾被他宠幸之至,唤作“梅妃”,戏称为“梅精”的才女江采萃。

这个江采萃本来是个福建姑娘,因为美丽卓绝而被唐玄宗的得力爪牙高力士看中了。高力士奉命出使闽粤,负有秘密使命,就是为唐明皇物色绝代佳人的。他见到豆蔻年华的江采萃清丽绝尘,恰似傲霜斗雪的一枝梅花,怒放于武夷山上,尽管已成太监,也有点拴不住心猿意马,就将她选进宫来。唐明皇一见,立即龙颜大悦,当夜召幸,更觉畅意,于是开始了甜甜蜜蜜的岁月。

当时唐都长安有大内、大明、兴庆三个宫,东都洛阳大内、上阳两个宫,宫女嫔妃多达四万人,可自从有了 江采萃,可就“五”宫粉黛无颜色了。唐明皇是典型的“喜新厌旧”,有了江采萃这个新宠,那些旧日曾备受宠爱的宫妃就全不再放在眼里了。

江妃为淡妆雅服,姿态明秀,酷爱梅花,在她所居周围都种上梅花,每当梅花盛开的时候,她就在梅树底下流连忘返,甚至半夜也不肯离去,惹得那风流帝王也只能陪着她赏玩。在江妃的新鲜劲儿尚存的时候,玄宗称她为“梅妃”,甚至戏称为“梅精”,这时江妃怎么行动都能逗得帝王的欢心。一日,玄宗与江妃斗茶,看着左右诸王都艳羡这种茶耀,便指着江妃戏嘘地说:“这是梅精,她吹白玉笛,跳《惊鸿舞》,一座为之生辉。今日斗茶,她又赢了我:“一个嫔妃怎敢大胆赢了帝王?这还了得。可是这江妃应声答道:“这些小玩意,我胜了陛下;伪设是处置天下大事,治理国家,那还是陛下有章法,我这微贱之人,哪里敢跟陛下较量。”伶俐的口齿立即让玄宗开怀大笑,对江妃的宠幸又上一层楼。

只可惜,天下美女太多,帝王又太容易见异思迁。所以新鲜劲儿一过,江妃就失去了吸引力。她太像梅花,清雅的过分了,不能满足帝王的肉欲。所以,甜甜蜜蜜的岁月就过分短暂了。

开元二十八年(公元740年)杨玉环入侍玄宗,这个早就当了寿王妃的艳丽女人深谙男女交欢之道,一入宫就夺了宠爱。江妃被弃于上阳东宫,唐玄宗要舍梅花而怀抱着牡丹过风流日子了。

然而,正如吃够了肥腻又神往清谈一样,杨贵妃的侨情会唤起唐玄宗对江妃的思念。江妃性情温顺,柔情似水,令玄宗如临和煦的春风,虽不热烈却熨帖舒服,杨玉环性格活泼,热情似火,令玄宗面临熏香的夏风,虽热烈某名却不堪其累。他要换换口味了。

某夜,玄宗思念梅妃,密使小黄门召梅妃到翠华西阁叙旧情。梅妃见玄宗,悲不自胜,惹得玄宗起了一丝怜悯之心。可不巧,此事被杨玉环得知,就大步流星地赶来了。正当玄宗与梅妃相拥相抱之际,杨玉环已到阁前,边走边喊:“梅精何在?”直弄得一代帝王只得狼狈地撒谎,说江妃在东宫。

杨玉环为了固宠使尽了手段,终于抓住了把柄:“昨日陛下在温泉沐浴,与人一起饮宴,肴核狼藉,塌下还有妇人的鞋子。我倒要问你:昨夜是那个妇人侍奉的陛下?以至欢醉至今日日出还不上朝?满朝文武皆知陛下对我宠幸无比,我可不愿凭白替他人背这个罪名!”

玄宗实在受不了杨玉环的大吵大闹;何况还十分迷恋她的姿色与风情,只好将江妃再次打入了冷宫。

采萃回宫,深知玄宗宠俱杨玉环而遗弃了自己,忧怨哀愁,终日以泪洗面,想求文人做一篇像司马相如那样的《长门赋》来感悟玄宗。她请求高力士,高力士哪敢为此得罪杨贵妃?这个八面讨好的不倒翁平生不肯多办一件事,江采萃找到他,恰似找到一个“没嘴葫芦”,当年是他将江采萃推进火坑的,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江妃无可奈何,只好只攥《楼东赋》以遣忧怀:

玉鉴尘生,凤奁香珍。懒蝉鬓之巧梳,闲缕衣之轻练。

苦寂寞于蕙宫,但凝思乎兰殿。信标落之梅花,隔长门而不见。

况乃花心扬恨,柳眼弄愁。暖风习习,春鸟啾啾。

楼上黄昏兮,听风吹而回首;碧云日暮兮,对素月而凝眸。

温泉不到,忆拾翠之旧游;长门深闭,嗟青鸾之信修。

忆昔太液清波,水光荡浮,笙歌赏宴,陪从宸旒。

奏舞鸾之妙曲,乘益鸟之仙舟。君情缱绻。深叙绸缪。

誓山海而常在,似日月而亡休。

奈何嫉色庸庸,妒气冲冲。夺我之爱幸,斥我乎幽宫。

思旧欢之莫得,想梦着乎朦胧。度花朝与月夕,羞懒对乎春风。

欲相如之奏赋,奈世才之不工。属愁吟之未尽,已响动乎疏钟。

空长叹而掩袂,踌躇步于楼东。

杨玉环一听说梅妃做了这样一篇赋,就恼火异常竭力怂恿玄宗除掉梅妃,大吹枕边风:“江妃庸贱,以瘦词宣言怨望,愿赐死。”

玄宗漠然。

他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这赋淋漓尽致地倾吐了被囚禁于冷宫的痛苦,情怀坦荡,不掩不羞,不能不使“情种皇帝”怦然心动;用花写恨,以柳写愁,充分表达的对爱情的眷恋与渴求,更令玄宗内心落泪,要知道,那些山盟海誓当初并非完全是对一个纯情少女的欺骗呀!他的甜言蜜语里有真挚的情意呀!贱中那搏动的痛苦与欢乐,那深入骨髓的忧心,都令玄宗眼前浮动着徘徊于东楼,不停地长吁短叹的身影。他的心颤栗着,真想立即去东楼慰籍那可怜的,曾给他带来欢欣的女人。

可是他不能!

因为他眼前有一个艳丽的身影。

这个女人比他少三十八岁。对于妙龄小妾他得像哄孩子一样来讨得她的欢心。他不能不顾忌她的小脾气,因为他已力不从心,需呀她赐舍欢乐。他已被她“宠”坏了,离开她那香艳的肉体就缺少了生活的乐趣。他要抓紧时间享乐,实在不得不也去“宠”她。

他无法讲江妃“赐死”,可也无法回答她的情;凭李隆基的才华,复上一赋作答是绰绰有余的,可是他在杨玉环的艳影挟持下,根本写不出来。

江妃的悲影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他想对江妃表示一下关怀。终于有了这样一个机会。一日在花萼楼上,外国使者进献了一些珍珠。他募地想起了附近的江妃,就命人封了一斛密赐梅妃。

梅妃见了这斛珠珍,心如刀绞,她默默地说:“圣上,圣上,我缺少的是这珍珠吗?它再珍贵,能解除我心灵的痛苦吗?我不要这种恩赐,我只要你兑现当年的山盟海誓,那怕兑现一点点也好。”

她一气之下竟写出了《谢赐珍珠》的诗:

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

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哎呀呀!谁敢把这首诗送给皇上?

一个老宫女吓得浑身发抖:“这可是开天辟地没听说过的事呀!一个妃子竟敢拒绝皇上的恩赏。这是杵旨呀!”

另一个宫女马上道:“自古以来,都是把皇上的赏赐当作无上的荣耀,多杀人都是供奉在祠堂里,以为是祖上积德得来的,怎么能拒绝呢?”

可是,江采萃没有逆旨谢恩,而是呈上了这首诗。

普天之下敢于触犯龙威,拒绝圣上的赏赐,江采萃是第一人。

唐明皇见了这首诗,闷闷不乐。梅妃对他幽怨之深是他始未料及的,他不想再在她绝望的心灵上再添什么来了,就没有处罚她,只是让乐师谱曲演唱这首诗,名就叫《一斛珠》。

安史之乱,叛军破了潼关,马上就会长驱直入,占领长安。唐玄宗往四川逃命时颁旨让嫔妃随行,可是谁来管冷宫中的女人?那些被他玩弄够了已被遗弃了的女人,哪些在精神上受到巨大创伤而今义遭精神劫难的女人,本来对生活强加给她们的苦难早已麻木了,现在却要与罪恶之源一道豢受新的灾难!

江妃上路时,唐明皇早就带着杨贵妃等人走出了很远,很远。

江采萃走到了温泉,再也走不动了。这倒不是因为在旅途饥寒交迫,疲惫不堪,而是因为触景生情,在这里她跟唐明皇有过最后的欢会。她情不自禁地问自己:“我为什么要跟着去逃难?去追随那个早已对自己恩段情绝的帝王吗?到了四川又怎么样?我也去巅沛流离,到底是为什么?”

这么一想,自然再也拖不动腿了。她倚在一颗梅树下,思潮滚滚:

她想到了那个践踏了她的青春的男人,还人越多越多。‘肥婢’你大可不必小人得志,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只要唐明皇还能占有女人,你就决不会有好下场。

她不能不想到那“嫉色庸庸,妒气冲冲”的杨贵妃,半带惋惜,半带诅咒地想到这个对头冤家的命运。

“是的,女人也是人,为什么偏偏要那么多得女人围着一个帝王转?把‘邀宠’和‘固宠’当成一生的头件大事?一个女人命中注定要跟一个男人过一辈子,这男人千万别是帝王,因为帝王身边的美人太多。自古嫔妃有几个不是常守空房的呢?冷宫中的白发人有几个不是曾做过与帝王白头偕老的美梦呢?唐明皇还想着送我一斛珍珠,就已经够难得的了,只怕还有众多的冷宫美人比我命运还惨!”

江采萃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流泪了,不知道是为她自己,还是为那众多的冷宫美人。

这时,一群叛兵冲进了温泉,一看梅树下居然立着个天仙一般的美人,便鼓噪着扑了过来。他们动手动脚了。

梅妃反抗。可惜这时她已不再是帝王的禁脔,而是叛兵淫威下的羔羊。

梅妃无法忍受凌辱,她要奋不顾身地夺叛兵的刀。

刀就无情地砍在她裸露的肩膀上了……

她终于死在叛兵的刀下,被葬在梅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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