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去了汽车站踏上回乡的路。
清明节,我得回家给爸爸和姐姐坟上添些土。
春雨绵绵,凄风凉凉,看到杏树花开,才感觉到了春天的滋味。
农民在麦田里洒化肥,这不单是思念亲人的日子,也是万物生长的季节,地里洒上化肥,农民有了希望,大地有了希望。
顺着通往村里老宅的小路走着。每一次回家都是那么亲切,眼前熟悉的景物让我想起往日的事情,小时的玩伴,林中那窝喜鹊,还有那棵长满小蘑菇的果树,那棵横倒在湾面上的柳树,还有领着三个孩子的爱丽,年迈的爱丽大婶,她们组成了一幅五彩的家乡画。
后面有辆车响着喇叭,我立在路边让车,乡间路很窄,路上积了雨水,我小心躲在路边不让车溅到身上泥水。
站了一会不见车过去,我回头望了望,出乎我的意料,韩冬正坐在车上咧着嘴笑。
“是你呀!”我上前打招呼,心里异常高兴,“你是鬼还是人?”我忘乎所以地问,半年多没有见到他了,想不到在这个小村里相遇。
“我可是司机韩冬,大眼精。不过我的鬼魂早跟着你到了你家,正坐在你家门前等你开门呢,他想你。”他忽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说,最后那句说的很快,声音很低,让你不觉得是认真。
“好了,你回去吧,只要韩冬的鬼魂陪着我就够了。”我撑着雨伞,撇开他自己一个人往前走,心里特别兴奋,眼前这个人才是我日日夜夜朝思慕想的啊。终于又见到他了,并且在我的村庄,在生我养我的小村里,实实在在。我摸摸胸口,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胸口毫不客气地怦怦跳个不停,假如我不是自己一个人往前走,仍然站在他面前的话,我的心迹会暴露无疑,他的眼睛像一只扑捉老鼠的猫的眼,鼻子像一只猎犬,精着呢。
车跟在后面也不超过去,喇叭笛笛响,好像想把整个村里的人都叫出来似的。
我站住,回头望着他,他仍然咧着嘴笑。
“如果不让你村里人知道李粒儿勾引回来一位司机,司机可十个九个色。你最好是快上车,别在我面前目中无人的样子惹我上火。”
“听口气是专程为李粒儿而来?”
“不全是,你不用得意,我是去看一位朋友迷了路。”他盯着我的眼睛,又低下头望望手指甲,握住方向盘,脸又随便地转向我,微笑着,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迷失方向的城里人,请问你的目标在哪?”我故意认真地问。我猜肯定是为我而来,这不是巧遇。
“不管向哪,你总归要把我这位贵客请到府上坐坐,要不太不礼貌了吧?”他伸手摸了一下我的脸,嘻嘻笑着。
我浑身一阵热,羞涩地低下头,他从来无视道德礼教,动手动脚的,他打开车门。
“上车,小家伙,没有时间与你贫嘴。”他语调带着温和。
我收住雨伞上了车。他侧身看着我,带着久别重逢的激情,我克制住怦然跳动的心端庄地坐着,不至于有失体面。
“粒儿。”他那双大手伸过来握住我这双冰冷的小手,一股电流传遍全身,“也不戴手套,小手冻红了,我的手热,咱俩的温度中和中和。”他的声音很平淡,一脸随便,没有半点感情色彩,“这些天把那些书都看遍了?”
“没有,我想我这辈子也看不完,那么多。”
“这辈子看不完?百年之后让孩子随之掩埋在坟墓继续看。”他的一只嘴角上翘,脸上带着幽默。
“说什么话呢。”我从热炉中抽回双手,小手不再冰凉。
“不是吗?今天你没有发现一路都是重温死亡重温亲情吗?你没有发现孤魂满地飞?我相信没有一位灵魂心安理得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下,都有着对人间的牵挂,多多少少都有一点,我敢打赌。你看,一座座坟上都添了新土,坟顶上压着纸钱,那说明凡间有他们所牵挂的人,那些长满野草荒弃了的坟地上没有黄色的纸钱,那就说明这些地下魂凡间没有牵挂,他们才是真正的入土为安。”
“把你这些谬论用烧纸包包放起来吧,说得让人脊背发麻。”我瞅他一眼说,我忽然想起了妈妈,想起了妈妈生死未卜,有的说她去了加拿大,有的说她回了娘家青岛,还有的说她漂泊在外没有固定的住所。不管在哪里,但愿她不是流落街头。我积攒些钱得找个时间外出寻找。
车颠簸在泥泞的乡间土路上,一起一伏进了村子,很快钻了胡同,近了大门前。
我下了车,望着眼前的老屋,自言自语道:“又到家了。”
韩冬站在我身边,像双双回家的人。
“请吧,与你的鬼魂一起进屋吧。”我微笑着说。
他生气地看我一眼,从我的手里夺过钥匙打开大门,踏进院子,四周望望,一片沉寂。
“你就在这个家长大?除了你以外,没有一只活物?”
我从他手中拿过钥匙,打开堂屋,没有奇迹出现,家里还是老样子。
“我说,尊敬的客人,请屋里坐。”我优雅地伸出一只手招呼。然后匆忙掀开搭在沙发上的床单,掀开茶几上的报纸,在液化灶上炖上一壶水,又拿起拖把拖地,忙乱了一阵。
他在院子里站了片刻,若有所思地进了客厅,又无声地走进东间,走进西间,里间书房也看了个仔细,然后又回到客厅,站在客厅中央看我收拾灰尘。
“房屋简陋,我不经常回家,冷清点。”我收拾完毕,从液化灶上拿下开水泡了两杯茶放在茶几上。
他坐下来,微笑道:“我看经常来家也冷清,像聊斋里狐女住的地方,一股仙气,怪不得你的性格会是这样。”
“慢着,给主人留点面子。我看我给爸爸姐姐扫完墓,得去集市上买些菜回来表示地主之意,终于有机会回请你一次,许多年我家没有客人了。”
“卜家伟不算?”他反问道。
“卜家伟哪能算。”我走出屋子,到西厢拿起铁锨抗在肩上,转身发现韩冬已经站在门口,“对不起,我马上回来。院外的玉兰、杏树、桃树什么的都开花了,你去享受乡间纯天然园林风光吧,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言外之意要我走,你撇下客人不理,你爸你姐在你心目中就这么重要?”他说。
“我没有考虑过重要这个字眼,我也从没拿他们和谁相比过,只是习惯了年年在这个时节去坟上添添土。”你永远不懂这种情感,没有人会懂。
“走吧,你不觉得我和你一道更合适吗?”他从我肩头拿下铁锨握在手里,“你爸看到有我在你身边陪伴,他的灵魂一定安然入睡再也没有牵挂。”
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跨出门槛,迈着轻快的步伐向胡同头走去。
我的大脑凝固了一般,没有领会透他的话真正所指,他回过头温和地说:“磨蹭什么?”
我疾步跟上去,由于过度紧张,脚步呆板,表情也不自然,谢天谢地,他没有正视我的眼睛,不至于难为情。
出了村子,绿野一望无际,只要不是冬天,农村都会是一片葱绿。
“真不忍心踩踏这片土地,生意场上是看不到这近似原始的纯朴。”
“还是城里的水泥路好走,鞋上沾不上泥土。”
“站在松软的土地上才感觉真正的脚踏实地。”
前面就是墓地,远远望到爸爸和姐姐的坟躺在荒野里。早些时候,一望见他们就暗暗垂泪,痛不欲生,恨不得拔开泥土躺在里面,现在只是那么一点忧伤挂上心头,飘在脑际。
近了坟前,爸爸坟上有一束黄菊花,姐姐坟上一束红玫瑰。
“我看有人先我们来过了。”韩冬看到了这些鲜花说。
是他,卜家伟来过。我望望四周,望望通往村外的小路,他不知什么时间走了,悄无声息。
韩冬把铁锨插进泥土里,新鲜的泥土洒在坟上,散发着清新的泥土气息。
“李老师,从此以后你就安息吧,你女儿有我呢,”他抬头看我一眼,低下头继续铲着土往坟上填,“你女儿有我这个朋友相伴,你就再也不用操心凡间的事了。”
每当站在爸爸坟前,就感觉我的心离爸爸很近,总感觉他在天堂知道我做的事,我思绪万千,往事翻江倒海一般涌上心头。冥冥之中感觉爸爸抚摸我的头。
下雨了,雨丝打在头上,韩冬把铁锨放在地上,脱下夹克衫,披在我的头上。
“返回吧,春雨凉。”他说。
他身上只穿一件白衬衣,我忙从头上拿下夹克衫,对他说:“你不要冻着,春天易得感冒。”
他又给我披上,从地上拿起铁锨,另一只手伸过来牵着我的手。
他拥着我走在雨中,这是王母娘娘洒下的美酒。
我忧伤过,彷徨过,追求过,我甚至曾想到死亡。我为自己的不幸使心底封闭过,落下的尘埃缠住了流动的血管,手脚僵化过,让我放不开,我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大声笑,不敢有新的追求,而骨子里却有很多幻想,寻求美好的东西。
但愿这雨永远不停,这条走过千万遍的路永远走不完。
身心从来没有过的快意,心里像喝了一杯醇厚的美酒。
我俩同时顶着这件夹克衫,把雨丝挡在外面。
一到家,我急忙找出一件厚睡衣要韩冬披上,他咧着嘴笑。
“我不披,披在身上会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披上,感冒了别传染我。”我硬把睡衣披在他身上,不像一只大灰狼,真像一只羊妈妈,我不由嘿嘿地笑了起来。
“不是怕感冒了把病毒传染给你嘛,你这东西。”
“我去爱丽家借辆自行车到集市上买菜,今天中午我就大显身手一番。”我说。
“得了,得了,乡间的雨天路还能拔出脚来?菜买不回来别扛着车子回来。”他摆摆手说,忽然抬头望见林中的喜鹊窝,饶有兴趣地问,“外面那棵大树枝头上挂着一个大喜鹊窝,它们住着几只喜鹊?”
“四只。”
“哈!这么确切,它们告诉你了?”
“爸爸告诉我的。小时侯我爬树数几只,爸爸就告诉我它们一共有四只。”
“你小时侯一定是个捣蛋鬼。”他聚精会神地望着喜鹊窝说,“前面红杏探头来,前面是一片红杏园?”
“什么树也有。”
“我想去走走。”
“天这么凉,外面又下着雨,不至于披着睡衣出去吧?你的衣服淋湿了,我的电熨斗在宿舍里,我生起炉火烘烘屋,顺便把你的衣服烤干。”
“算了吧,烟熏火燎的,浪漫是浪漫,就是受不了一股子烧耗子味。”他忙摆摆手说。
“那么……”我想起衣柜里还有爸爸生前穿过的衣服,不知他愿不愿穿,我试探地问,“我爸穿过的衣服在衣柜里。”
“行行,你拿出来我穿。”他爽快地说。
我拿出一件深蓝色的毛衣,韩冬接过去穿上,有些小。
“还挺合体。”他低下头打量着身上的毛衣乐呵呵地说,“还挺时髦,像民国初期的青年学生似的。”
我拿起雨伞含笑地站在他身边,他向我笑笑,从我手中接过雨伞举过头顶,揽着我的肩走在雨中,去感受春雨。
步入树林,踏着鹅卵石小路,陶醉在春意盎然的细雨里,穿梭在花丛中。
韩冬揽着我肩头的手忽然攒成拳头,恶狠狠地咒骂一句。
“这个愚蠢的混蛋!一棵树就是一个月的学费。”他突然生气地说,脸都青了,“李粒儿同学,你这么富有,一棵树就是一锭金,而你口口声声喊穷,甚至还要中途辍学!那位伟大的人民教师,差点做你姐夫的那位,现在又要做你丈夫的卜家伟老师,难道他糊涂吗?他就没有看到站在这里的一排排参天大树吗?他该帮你想办法渡过难关啊!”
他永远不能改变这种嘲讽挖苦性格,刻薄的语气吐露出赤裸裸的现实,一点也不抽像。
当时我就没有想到这些树。
“你保留这几间老屋有啥用?你保留这片树林还有什么意义?你这个傻瓜,是李家的形像标志你也要卖掉它,只要能换来钱。这些树完全可以让你现在坐在大学的课堂里,你的理想、你的梦想早都该实现了,可是你,站在这里感恩,接受他的施舍,把他当成恩人供着,他也以恩人自居吧?你现在也会有忘恩负义的负罪感吧?他肯定会以保护人的名义加上爱你的名义保护过你,亲吻过你。”
他的眼光在我的脸上扫来扫去,想扑捉我的脸上的蛛丝马迹。我想起昨天晚上卜家伟把我搂在怀里亲吻我的情景,我的脸不由一阵骚热,忙低下头躲避探照灯的目光。
“见鬼,碍我什么事。”他突然扭过头去,放过了我,望着树丛间的黑色喜鹊窝。
一只喜鹊喳喳地从窝里飞出来,他的眼光跟出很远,脸上露出欢快地笑容,好像刚才的言论不是他发表的,兴高采烈地说“我从来没有近看过喜鹊,黑不溜秋的还怪可爱,牛郎织女的相会桥就是它们搭的?”
“不是吗?我喜欢听这‘喳!喳!喳!’的声音。”我受他的感染,情绪也愉快了起来。
“还是不去听吧,我们还是回去吧,站在这里,你会有过多的怀旧,我可不喜欢你像一位小脚老太太脑子里尽装着往事。我知道在这地方的一棵草、一棵树、一块石头都会牵动着你的每一个细胞,触发着这颗伤感的心,既然这些树木在关键时候帮不上你,你也无须把它们当成故事装进你的肚子里。那位尊敬的人民教师不许再在我面前提起他,我已经彻底地看不起他。”
他不了解我当时的处境,所以他才这么说,当时我还有思想吗?谁的心不碎了呢?
“每个人的观念不同,追求不同,请你不要在我面前贬低他,做为一个朋友,他在我身上已经尽了力了,人都没有千里眼,那个年代的经济意识没有今天这么强烈,他当时完全沉浸在失去恋人的痛苦里,他已经崩溃了。”
“那么,是我在这里说三道四了!你为什么老做他的辩护律师?为什么!”他忽然激动起来,一张铁青的脸逼近我,用手指着我的脸,“我忘了眼前这只高傲的小东西可以蔑视一切,可以用锋利的指甲抓破我的心脏,看看是不是为一件小事情嫉妒了,得了心肌梗塞,我多么希望你是位技术精湛的医生为我疏通血管,而不是用一根粗铁棍捅,我不愿看到鲜血淋漓。”
他忽然真的像一位患者需要安慰,需要疗伤。他的手又紧紧握住我的双手,把我拉到他的胸前,把下颌靠到我的肩头上,我感到他的胸口跳动得厉害,像一把小锤敲打着咚咚响,借助于他的这种感情,我不由自主地靠近他,双手紧紧勾住他的腰,把这些日子对他的思念都宣泄出来,忘了空间,忘了自己,把世界上的一切统统忘掉,脑子里什么也赶走了,只有甜蜜,让全身感受着快活,感受着激情……
他忽然挣脱了我,轻轻地说:“好了,好了,我的血管流通了。”他拍拍胸口,好像一位做了手术的病人康复了似的,病魔已经消除,一身的轻松。
我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垂下眼睑,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光像猫眼一样明亮,会看穿我的心事。
他若无其事地看看玉兰花,又看看杏花,又被湾里水面上浮着的几只鸭子吸引住脚步。
“春江水暖鸭先知。粒儿,你不早告诉我这里有个水湾,我好捎带着鱼竿。”
我什么时间能见到你呢,不是村头巧遇,你能过来吗?
“这些日子没有见到你,到哪去出差啦?”
“谁告诉你我出差了?”他很感兴趣地问。
我想起我打听过他的消息,脸不由一阵热,忙掩饰道:“在书店没见到你,我以为你出差了呢,那么说你没有离开高密。”
“不瞒你说,我到美国考察市场,顺便去看望了姑妈,前几年出国热,表弟去美国发展,随后姑妈也跟了去,我总觉得还是咱中国好,那地方再发达终究是人家的国家,我学不来时髦,我又回来了。”
“考察市场?”
“公司经理委托我去的,领导重用我。”
“看来前途无量。”
他含笑望着我,举手折断一块柳枝剥着绿叶,他在做一个哨。
“你是赞赏还是讽刺?打我认识你那天起我就知道你的尾巴上哪翘,你以为我不会看透你的心思啊。”他已经做好了一个柳枝哨,吹着。
“啊呀,韩冬,我可不喜欢聪明的朋友,我的心事被看穿,好像赤裸裸站在光天化日之下!”我的意思被他看透惊呼道。
“我就喜欢你这敏捷的思维,不过有时傻痴痴的更可爱,凭借你的聪明才智一定会高升的。我想你是一位优秀的管理者,不过我不喜欢女强人,女人一旦被事业所累,指手画脚,像一位正在作战的将军,没有女人的温柔。”他说着又做了一个大的长的柳枝哨拿在手里玩着。
“那是女人成功,男人就嫉妒,男人见不得女人比他强。”
“你以为女人地位提高是工作的平等?那才是真正的不平等,只有人格上的平等才是妇女的解放,不过自食其力是最重要的。”
“不要站在水边上说教了,家里一粒米也没有,我真想请你一顿饭呢。”
“就想请一顿?”
“就一顿。”
“就一顿另找时间请吧,我们去那栋书屋包饺子吃吧,半年多没有吃饺子了。去了美国半年,没有吃上一顿饱饭,在我们中国说吃西餐是很时髦的,一旦让你真正过上那种洋生活,那真叫活受罪,你没有见我瘦了?”
“没有瘦,黑了,美国的太阳紫外线强?”
“黑离子也多。我们还是回家吧。你看,我把那栋书屋当成自己的家了,我喜欢那地方的宁静。”
不去看看爱丽一家人,心里似乎有点过意不去,总归生活的记忆里有她们一家老小的影子。
“我去看看爱丽,听说她买了几头猪养着。”我说。
“走吧,走吧,牵肠挂肚的,买了几头骡子也不去了,回家趟像扎了根。”他催着我走。
“你说对了,虽然我向往城市生活,但在睡梦里,经常梦见这栋老屋,这片树林,小时侯的玩伴,每次都像真的一样,小时侯的事太深刻了。我还经常梦见这片树林变成一片汪洋,我无家可归,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我饥饿,我寒冷,没有人理我,我从没有梦见过高楼大厦,过上舒适的日子,总是衣衫褴褛饥寒交迫的生活,哪一天我能梦见躺在舒舒服服的席梦思床上,被人爱着那种温暖的生活就好了,衣食无忧。当每一次梦中醒来时,我就特别想妈妈。”
“那是你从小缺少母爱,好了,你需要的爱太多了,像条缺氧的金鱼张着小嘴吧嗒着。”他拉着我一只手,“你千万不要对我说你不会包饺子,我可只会擀皮。”
“你猜得真对,韩冬先生,我真的不会包饺子,我包的饺子像老嬷嬷的脚。”
“老嬷嬷的脚就老嬷嬷的脚吧,谁叫我认识了你,回国第一天又遇到你。”
雨停了,露出一片蓝天,从云彩缝隙里射出一道亮光,照耀着大地。
韩冬真的不会包饺子,擀皮也不是很好,我经常跟爸爸一起包,这顿水饺基本上是我的作品。
吃完这顿中午饭已经下午两点钟。
饭毕,我洗碗他擦地,像一个家庭。
“粒儿,我还以为男女之间没有真正的友情呢。”他拖完地面蹲在我身边看我洗碗。
我更愿没有友情只有爱情。
“我俩建立了真正的友谊,我们的行动就是很好的见证。”他把碗接过去擦干净放在碗柜里。
“粒儿,想不到你包的饺子这么好吃。”他跟在我背后说。
今天他特别爱说话,也很有耐心,他跟在我后面一会说这,一会说那,又拿香蕉又拿荔枝,无法安静下来,他脸黑了,但很有精神。
“粒儿,我买了一条小项链,才两元,你拿去玩吧。”他拿出一个精致地合子递到我面前。
一条假项链,我只淡淡地说了声谢谢,就放在包里。表示我已经领他的情,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看着。
“我看你也是心猿意马,干脆放下书聊聊天吧,”
“不是跑到国外去回来就拿不着调了吧?”
“嘿嘿,你这东西,专门钻牛角,你不觉得说些赞美的话更妥帖吗?”
他眼睛眯成一条缝,用细长的手指弹了一下我的头,似乎要把“牛角话”弹出来。
“你的光辉形像还用赞美吗?”我说。他越发有魅力,我感觉。
看来友情对我俩来说就是适合的情了,不能再往前迈半步,但我已深深地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