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凤山电器厂小楼上。
卫丽萍匆匆走下小楼，往场外走去。
老银杏树下。
卫丽萍四顾无人，掏出手机，拨通电话：“喂！您好！……郭经理吗？……啊！是我！是我！……郭经理，我也听说了！……这个我也说不准，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了！……啊！托您的吉言，假若到了我的名下，老大哥可得大力支持啊！……哈哈哈！到时候还不就和您的一样？……嗯！嗯！再见！再见！”
卫丽萍四顾，又拨通了电话：“喂！胡主任吗？……是啊！是啊！这么长时间也不来个电话？……哼！我不信！我不信！……哎！起什么咒呀？我信还不行吗？……嗯！是这么回事儿！我们这儿要进行企业改制啦！我的意思……嗯！嗯！好！只要您有数就行。……嗯！再见！再见！”
卫丽萍又拨通电话：“喂！王处长吗？……嗳！是我！是我！……啊！没有别的事儿！我们东港要实行企业改制啦！我想……嗳！对！对！嗯……我正想跟你说说这档子事啊！……嗯！嗯！……对，要是我能争下来，到时候……好！好！谢谢王处长。再见！再见！”
卫丽萍打手机画面叠现。
夜，星稀月朗、和风徐徐。
凤山区银杏庄电器厂大门口，灯光明亮。
周凯坐在传达室门口的木凳上警惕地四顾着。
大门外。
牟海拍打着铁门。
周凯闻声起身上前开门：“回来了？”
牟海：“回来了！叔，不知丽萍回来了没有？”
周凯：“回来了，你刚走她就回来了。快点回家吧！”
牟海：“叔，我上去了！”
周凯：“上去吧！”
牟海往小楼上走去，周凯转身把门锁好。
小楼上。
牟海、卫丽萍房间。
橘黄色的灯光里。
卫丽萍身着睡衣趴在床上，手里摆弄着手机。
牟海坐在沙发上仰面抽烟。
卫丽萍坐直身子：“吃饭了没有？”
牟海：“净说废话，谁这个时候不吃饭？”
“哎，老海！你今天干什么去了才回来？”
“东港来了一批客货两用车，厂里想再弄一辆。我今天去看了看车，被朋友留下喝了顿酒才回来。”牟海接着问：“李树新那里到底有什么事？回来了也不赶紧说说？”
卫丽萍：“你不能猜猜？”
牟海：“我说你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卫丽萍示意牟海上床。
牟海上床脱去外衣。
卫丽萍悄声说：“老海，你当了七年多的副厂长就不想动动帽翅？把个副字换成正字？”
牟海白了卫丽萍一眼，没吱声。抓起桌子上的香烟刚想打火点烟。
卫丽萍一把夺下：“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儿？人家和你说正经的你犯二虎，人家不说话你又急着问！”
牟海没好气地说：“我问你，李树新让你去到底有什么事儿？你云山雾罩的动什么帽翅？什么副字换正字？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要睡觉了！”
卫丽萍：“老海，其实我刚才说的是正经事儿。李树新说，企业改制谁有实力、谁有能力，谁就可以竞争厂长。改制后，企业就是自己的了。”
牟海来了精神：“这集体的厂子就可以改成个人的？”
卫丽萍：“一点也不错。李树新还说，只要你有实力、有能力，国家的企业、大集体的企业也可以成为自己的。”
牟海略一沉思，白了卫丽萍一眼：“你怎么说话东山兔子西山野鸡的？说村里的工厂改制能改给个人，我还有点相信，就说国家、大集体的工厂，企业改改制就能成为个人的，说破大天我也不相信！睡觉！”话毕，倒身躺下。
卫丽萍：“我正事儿还没说，你就犯二虎？当真不听了？以后可不准后悔！”
牟海拉毛巾被蒙住头：“后悔个屁！不就是改制吗？我寻思把你叫去有什么稀罕事呢？”
卫丽萍刚想发火忽又忍住：“老海，你不愿意听我也要说，听不听在你，可不许你发二虎脾气。要是弄出动静来，不光会把妈和孩子吵醒，弄不好他小姑也给吵醒了！”
牟海拉开毛巾被：“说话怕人吗？怕人就别说！”
卫丽萍：“不行！非说不行！现在不说，以后再说就晚了！”
牟海翻转身，又把毛巾被蒙上。
卫丽萍：“我告诉你，这回改制我要争咱妹夫的厂长。我和所有的关系单位的朋友都打过招呼，他们都支持我！”
牟海甩掉毛巾被，忽地坐起来：“怎么？你要争厂长？关系单位都支持你？”
卫丽萍：“哼！你当姑奶奶这几年的供销科长是白当了吗？”
牟海沉吟道：“争上个厂长是挺不错的，可是跟自己的亲戚争总是好说不好听！”
“有什么好说不好听的？你真是傻冒一个。”卫丽萍往牟海身前凑了凑：“看起来这工厂是妹夫的，其实是村里的。既然是村里的，谁还不可以争？再说，这些年厂子还不是咱两口子在支撑着？特别是妹夫去念书那几年，没有咱两口子厂子还不黄了？他还去念书、深造，想得美！”
牟海：“这是李树新的主意？”
卫丽萍点点头：“就算是吧！反正也符合我的心愿。老海你想，咱又要养活妈和孩子。津口那边还有一头，没有钱能行吗？虽说这阵子妈和小海都是妹夫负责的，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啊！如果能把工厂争到手，情况马上就会改变，你说是不是？”
电话铃声骤响。
急促的铃声把隔壁的红梅妈惊醒。
红梅妈爬起来，给两个孩子盖了盖毯子，侧耳听着隔壁的动静。
牟海、卫丽萍房间。
牟海抓起电话：“喂！是谁？”
卫丽萍一把抢过话筒：“喂！您好！……啊！李哥啊！什么事？……啊！我和老海还没完全叫开篇哪！不过，看情况问题不大！……啊！这个不好估计！……对！……对！……嗯！……好！我最迟后天出发，我一到就让他们发货！……嗯！……嗯！李哥，我这个人你是了解的，我和华为厂第一次办这种事，我必须先小人后君子。货已发出，他们必须把提成款打到我在津口的账户上！……哎！……哎！好！再见，李哥！”沉思着放下电话。
隔壁，红梅妈房间。
红梅妈陷入沉思。
牟海、卫丽萍房间。
牟海惊奇地问：“华为厂怎么回事？什么提成款？我告诉你，你可别吃了姓李的亏！”
卫丽萍：“放心吧！姑奶奶能吃他的亏？他们单位最近订了一批货，让我去华为厂发货。华为厂为了答谢，答应给一部分提成。我怕在这儿会引起误会和麻烦，准备让他们把款打到我妈的账户上。”
牟海：“行了！早早睡吧！”
卫丽萍：“老海，明天我找妹夫打个招呼，就说津口来了电话说我妈病了，我要赶回去看看。记住！这几天你要好好听着、紧紧盯着，一有改制的消息，立即电话通知我！”
牟海：“知道了，赶快睡吧！”
牟海、卫丽萍房间灯光熄灭。
上午，电器厂厂长室。
于勇正在接电话：“对！区里已经开会部署了，具体的要听村里的！……嗯！现在还没有动静！……好！……好！”
电器厂大门外。
张大春边和周凯打着招呼边朝里走。
“老凯伙计，于勇在吗？”
“在！在！我吆喝他？”
“不用，我进去找他！”
电器厂厂长室。
于勇边为张大春冲水边问：“大春叔，这阵子都忙活什么来？有一个礼拜没过来了，今天怎么有工夫啦？”
张大春：“最近区里、镇里连轴开会，关于企业改制的问题。我来通知你一声，按区里的部署国庆节全区基本结束，根据区里的部署，镇里决定先镇办、后村办，九月十五号镇办的七个企业改制结束，下面就轮到村办企业了。”
于勇：“刚才南泉电业局方主任还来电话问咱们开始了没有！”
张大春：“这次改制工作具体由镇上王镇长牵头坐阵，镇办企业一结束，第一家就到咱村来。你看看还有什么建议和要求可以先提出来？”
于勇：“没有建议也没有要求，一切听从上级安排。”
张大春喝干了杯中水，站起身：“好，我也不坐了！用不了几天就要开始对厂子进行评估，评估小组由镇经管站牵头，村两委班子和厂方各出一名代表参加。你看厂里是派心雨参加？还是让牟海参加？”
于勇沉思片刻：“叔！他俩都不能参加！”
张大春：“为什么？”
于勇：“为了避嫌！”
张大春：“厂里总得派个人吧？你看看派谁合适？”
于勇：“我的意见是让二顺哥参加。虽说他脾气暴、性子急，但为人诚实、本份，办事公道、较真。叔，你看怎么样？”
张大春赞许地点点头：“于勇，大叔没看错你！好！就让二顺参加！”
天色近午。
牟海走进厂长室。
于勇：“哥，坐下歇歇吧！”说着话为牟海倒了一杯水。
牟海接过水，放下，点上一支烟：“大春叔过来啦？”
于勇点头道：“嗯！来通知企业改制的事。这三天两日的就要开始评估。”
牟海：“这企业干得好好的，怎么又要折腾？兄弟，这改制是怎么一回事儿？”
于勇：“其实很简单，按上级统一部署，把原来企业的资产评估后，改变经营体制。说白了就是进一步把企业和经营者捆绑在一起，把改革开放向更深层次推进，把企业彻底推向市场。”
牟海：“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怎么就算是把企业和经营者捆绑在一起？”
于勇：“哥，打个比方。如果电器厂是村里决定给你经营，或者全体村民一致同意让你经营，那你就是电器厂的法人代表。换句话说，这电器厂就是你自己的企业了，怎么管理、怎么掌控完全你自己说了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