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年把刀用脚一挑,右手接住,轻轻吹吹刀刃。然后,还给二楞爹:“老伯,我周华,自小是在龙湾头村长大的,过去当了几年兵,现在又干上了镇土管所所长,您老认为我哪里有冒犯之处,就请开诚布公亮出来,也不枉我们做乡亲一场。”
二楞爹冷冷地:“你果真是条好汉。”
周华:“好汉谈不上,我愿意为乡亲们实实在在做事。”
二楞爹:“那好,你当面答复,我家这三个儿子,是不是和你一样的人?”
周华:“当然是。”
二楞爹点头:“好,既然你是管土地的,你今晚就给我们爷们儿做个人证,你要凭良心办事。”
老汉说着,回身招呼三个儿子:“走,小子们,马上去给我把他娘地马大哈脑袋砍了。”
三个儿子一听招呼,“呼”地一下抄起家伙涌到门口。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周华一个箭步跳过去,手脚利索地摔倒大楞,又返身抱住老汉的腰:“老伯,不能去,这样做要违法的。”
二楞爹激动地挣扎:“别管我,我们今晚非把马大哈这狗娘养的和村里的当官儿的全宰了。”
周华也激动地奉劝:“老伯,我明白你们家是有冤屈的,要相信,政府会给你做主的。”
老汉把铡刀“咣当”一扔,然后,一把抱住周华声泪俱下:域子,我们一家老小可让村里欺负到家了。”
周华点点头,和二楞扶老人坐下。
老汉凄泣着说:“孩子,他哥几个都三十多了,他娘死的早,连个媳妇也娶不上。街坊邻居有些好心的上门提亲,结果都因为我们家没有房子拉倒了。我们家不是盖不起房子,而是马大哈瞧不起我们,故意不给我们批房基。盖房的料备好几年了,我们的腿也跑折了。可是,到现在也没跑出个结果来。前些天,又有人来保媒,我们见批房无望,就爷儿四个一商量,咬咬牙在自留地上打起了六间房基。可是,我们刚刚垒平口,就被马大哈带领干部开着链轨车给推平了。”
镜头回顾:媒婆上门来的脸色。
回顾:老汉一趟趟找马大哈求情,而遭拒绝的情形。
回顾:马占斗面带愠色带领村干部指挥推土机推掉二楞家在自留地上建的新房。
镜头回到现实。依旧在二楞家。
二楞爹对周华:“孩子,你说,他们这样做不是骑到我们头上拉屎吗?咋,这事你不知道?”
周华忙解释:“我去县学习了半个月,今晚刚回来。对了,你们怎么忽然给我写信?”
二楞爹:“实不相瞒,今晚,我们看见顺达宴请这帮‘枭鸟’去喝酒,就知又是为批房的事。二楞在马大哈家门口瞅了一晚,看见你进去了,又听见你跟他吵吵,就……”
周华诙谐地接上“就连夜送给我一封带火药味的‘鸡毛信’?”全屋人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二楞爹抱歉地:“孩子,你千万别怪我这些不懂事的孩子。我原来认为你和他们是一个鼻孔喘气的呢,我们真昏头了。”
周华自语地:“原来是这样的。”
二楞爹认真地询问周华:“孩子,你凭良心而论,村里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我们在自个的自留地上盖房管他什么事?”
周华:“村里做得不对,你们做的也不对啊。”二楞爹不解其意:“我们也错了?”
周华点头:“是呀。村里欺负你们,您可以正确运用法律武器同他们评理。镇上解决不了,还可以到县里去。但是,你们在自留地私自建房,就更错了。您知道吗?我们脚下的每歹寸土地都是国家和集体的。所以,你们未经批准,擅自建房是违章的,也是国家法律不允许的。”
二楞爹分辩道:“我们要求盖房,这总对吧?”
周华耐心回答:“当然对。按政策规定,您的三个儿子成年后,可以申请宅基地。不过,这所老房也要按村里规划拆除。这样吧,你们明天写份建房申请送交村委,我们复审一下,很快就会批下来的。”
二楞爹感动地热泪盈眶:“这太好了。孩子,我们全家怎么感谢你呢?”
周华平静地说:“老伯,您不该感谢我,应该感谢党的好政策,感谢人民政府才对。我们这些土管干部,就是带着党和人民的重托为人民办事的。”
周华的双手与二楞爹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的特写镜头。
老汉感慨万分,泪流满面……
第三集
1
第二天早晨。
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乡间的清晨。
小鸟在林中啼唱。
小草泛着露珠儿。
村前的小路上,周华推自行车缓缓走着。忽听有人招呼:“周华,回去上班?”
周华觉得耳熟,转过身,见小路边走过一身材结实的老汉。他衣服湿漉漉的,正怀抱一些玉米缨笑哈哈走来。周华认出是村支书老韩叔,忙支下车子迎上去招呼:“韩叔,这么早就下地了?”
韩支书扔下玉米缨,在路边的树干上擦擦手:“今年,咱们村培植了一批‘掖单二号’玉米种子。这不,怕串了粉,大早就得跑来提缨。”
周华递上一支香烟:“来,抽一支,早上露水好大呢。”
韩支书笑着点上烟:“是啊。晓周华,怎么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
周华:“我去县局学习了。韩叔,我正想今晚回家找您呢。”
韩支书一怔:“有事?”周华点头:“显奎和顺达要在小学校盖房,还有二楞家在自留地违章建房的事,您都知道吧?”
韩支书点点头.“知道。”他给周华直直西头不远处的断墙壁:“那不,二楞家的自留地就在那儿。”
周华:“走,过去看看。”
周华与韩支书来到二楞家推倒的断墙边。
2
二楞家被推土机推倒的房墙残痕。
3
周华:“韩叔,推墙的时候您在场?”
韩支书叹了口气,痛心地:“岂止我在,龙湾头村150户,700多口子和21名手部党员都在场啊。唉,是闹过分了点。”
周华:“可二楞家早该享有宅基地分配权了,村里干吗……”
韩支书:“这事,唉,周年,你不在村里工作,许多事不明白,事多着呢。现在,我上了点年纪”,村里事基本不管了,一切都是占斗说了算。你也知道,咱们镇侯相昌镇长和占斗是连襟关系,我老而无用,早想退出历史舞台了。”
周华着急地:“您老毕竟是干了二十多年的老书记,这些事,原则性强一些嘛。”
韩支书摇摇头:“这年头,工作越讲原则,越倒霉,还不如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好,安安稳稳,图个清净。再说,这几年,占斗当上了村主任兼副书记也没召开过几次党组织生活。说是要搞活经济,整天价高喊什么上项目。一个小村子,拉了八十多万债务。前年上了个陶瓷厂,一家伙赔进去三十万。去年搞了个翻砂厂,又跃上十多万。这本,今年又呼隆着上什么油漆厂,早晚非陷进去不可。”
周华:“韩叔,您可以找些老党员,正面同占斗交谈一下嘛。”
韩支书反驳他:“跟谁谈?人家翻脸讲,‘学大寨’时,你修水渠,搞建设,丢掉的那七八万不是钱?一句话,堵得你没话说。”
周华气愤地:真是的。噢,韩叔,上次我记得在学校建房的事,您和占斗在两委会上表态说不在那盖了,怎么忽然改变了主意?”
韩支书淡淡一笑:“现在这事情是计划不如变化快。不错,那天是都表态了,可是,村办企业要求人家税务所长出面借钱,俗话说,‘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这也大概算做是公平交易吧?”
周华:“交易也不能拿原则去换取。”
韩支书点点头:“是这样。哎,周华,我还要告诉你这样一件事呢。去年开春,镇土管所和镇矿管所共同关闭了咱们村的砖场。这会儿,不知咋的,又要重新开业,村委还指名让显奎当场长呢。”
周华一惊:“真有此事?”
韩支书:“还会有假?五天前一开始撒广告四处招工,还雇了推土机准备推土。占斗一开口,就拨给转场三十亩好地,真心疼呀!”
周华着急地问:“镇矿管所老任知道吗?”
韩支书:“镇长大人和老任还专门来过呢。”
周华两只手有些颤抖,疾声呼着:“土地,土地,这样一个劲地乱挖,一个劲地出卖,一个劲地当人情送,这不是向人民犯罪吗?”
周华俯下身,捧起一把黄土:“黄土啊,我这个土地官难道真说了不算么?”
周华那深沉凝重的脸。
周华那不安、焦灼的脸。
4
上午。大王镇土地管理所。
一处紧靠镇政府办公楼大街建立的一处平房办公场所。
门口一侧,挂着“莱水县大王镇土地管理所”木牌。
办公室内,桌椅干净,档案柜靠在墙边,桌上放有电话、文件筐及文房四宝。
此时,年轻的男公务员小杨和女公务员田英正各自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忙碌着。
周华支下车子进屋。
小杨和田英惊喜地站起身。小杨问:“所长,学习结束了?”
周华:“结束了。”
田英乐滋滋地倒杯茶递给周华:“所长,半个月学习班,收获一定很大吧?”
周华呷口茶:“当然很大了。今年六月份,是《国家土地管理法》颁布九周年纪念日,局里要求我们回来后,多抓些典型宣传,并大力开展土地法规咨询宣传活动,以进一步提高全民的守法意识。”
田英兴奋地:“太好了。”
周华接着讲:“这次学习班,县局李局长表扬了我们大王镇土管所的工作,要我们立刻着手搞几个典型材料上报局里,向全县推广。”
小杨跃跃欲试地:“所长,没问题,典型材料我们马上着手搞。”周华点头,又问:“哎,小田,这半月时间,所里工作开展的顺利吧?”
田英拿起一迭公文:“所长,这是埠口村的建房手续,我们逐核过了,请您签字。”
小杨也拿出一打红皮革房权证:“这些是屯里村的房权证,什么时候往下发?”
周华:“县里批准下来了,马上发下去。”小杨点头:‘“下午我就下去?”
周华又问:“小杨,龙湾头村砖场听说又要开业了,村委有人来送申请报告了吗?”
小杨摇摇头:“没有。”
田英回忆说:“前几天,镇矿管所任所长来找过您,我告诉他您去县里学习了,他什么也没说就要走。我当时就问他,你如果有急事;可以留下个纸条,我们给你代转。他答复说,‘小事,不用’,再没回来。”
周华:“侯镇长也问过砖场的事吗?”
田英:“没有。”
周华沉思一下,拿起电话,“喂,镇矿管所吗?请找一下任所长接电话。”稍微一等,电话通了,“是老任吗?我是周华,对,昨晚刚回来,您老兄这阵有空吧?请您过来一下好吗?劳驾。”
5
还是土管所。
里间。周华和老任正交谈着。
周华说:“老兄啊,我们村砖场去年下马的事,你和我下了多么大的决心,费了多少口舌;才说明了我们村主任,怎么又……
老任面有难色:“老弟,前天我来找过您,得知你学习去了,再也没打扰。本来,砖厂开业的事,我也是不情愿的,我知道候相昌镇长和你村里的父母官不是一般关系,像您和我这些招聘干部,对于这件事,能不高抬贵手吗?”
周华激动地站起身:“关系再近,也不能拿土地送人情。如此下去,我怎么向村里的父老乡亲交代呀?”
老任忽然一笑:“老弟,当初侯镇长说,你这头好说,他会说服你开绿灯的。这事我也有责任。不过,我至今还未给他们办手续发放通行证呢。”
周华一听,高兴地:“没办手续?太好了,镇长好办,咱们难办。中午饭后,咱俩去跟侯镇长解释一下。相信,镇领导一定会支持咱们的工作。哎,老兄,您知道吗?这次我们县土地局的李局长亲自向县委立下军令状,要抓出一流水平的土管工作。这事,你老兄也要多支持我们所的工作啊。”
老任叹息着伸伸舌头:“没问题。幸亏我当时留了一手,口头应付着……”
二人情不自禁地笑了。
6
午饭后,候相昌镇长家。
侯镇长吃罢午饭,正准备休息,周华和老任笑嘻嘻地走进屋。周华笑着指指老任,对侯镇长说:“镇长,今个午饭后,使我故意拖上矿管所长来打扰你的。”
侯镇长笑着拧开电风扇开关,指着周华脑袋瓜说:“周华呀,你这个土管所长也太鬼了,一进我家门,县委别人开脱责任啊。”
三人笑着坐在沙发上。
侯镇长一边给二位倒茶水,一边开门见山地:“一进门,我就知道您俩的用意。是不是为龙湾头砖场开业的事来做我的工作?”
周华欲站起身,被侯镇长敬烟劝住:“唉,周华,你们龙湾头村也不是个富裕村,今个咱们在家里,不说家外话。我那个小连襟占’斗近几年也搞的焦头烂额的啊。150户的村子,八十多万元的饥荒,企业连年亏损。唉,够他这辈子爬起来。”
周华:“镇长讲的是实情。”
侯镇长呷口茶接上去:“所以,,只有砖场,还算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他向镇委提出恢复砖场开业,这买卖虽说出点力,但毕竟效益快些,我也就同意了。”
周华:“镇长,看来,您不好意思拒绝了吧?”
侯镇长:“是啊,这件事是我做的主,我跟老任也交待了。相信,你也不会……”
周华等侯镇长讲完,耐心给镇长解释:“侯镇长,如果龙湾头村是第一次上砖场项目,且积极履行土地管理手续,我们会全力支持的。可是,前几年,仅砖场上马,龙湾头一下损失土地近百亩。全村七百口子人,人均土地原有数为八分。这次村里又一次拨给砖场三十亩好地,加上近几年村庄规划,拓宽路面,人均土地连五分也摊不上了了。这,总不能说不是人为地造成的过错吧?”
侯镇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唔,是有这么个问题存在呀。”周华进一步提醒侯镇长:“镇长,今年六月份,又是纪念《土地法》颁布九周年的活动月,县局李局长还表扬我们镇土管工作卓有成效呢”
侯镇长听完周华的叙述,回头问老怪“老任啊,你的意见呢?”
任所长:“周华讲的有道理,我原则上也同意。镇长,土地问题,确实是个大问题呀!”